“加以官貪吏虐，民日貼婦賣兒，更無休止。故天子一跬步，皆關民命，不可忽也……”
班級裡傳來陣陣讀書聲，清脆悅耳。
反複朗誦可以加深記憶，這似乎是所有語文老師都信奉的理念。
然而坐在教室角落的李子衿，今天有些心不在焉。
她豎著書本，將臉躲藏在語文書後麵，嘴裡含含糊糊地發出一些聲音，顯然隻是在應付了事。
書本之後平鋪著一張白紙，上麵塗畫著一些字跡
林氏、劉氏、基因藥物、年輕男性、年輕女性、互助會、內鬼……
這些詞語之間用線條相互勾結，最後卻形成了一團錯綜複雜、難以理清的亂麻。
看到這幅畫麵，李子衿不禁感到一陣頭疼。
回想起不久前在林家婚宴上的行動，原本應該算是相當成功的。
林家的核心成員都已經被控製住，與風水師之間的戰鬥也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
一切都應和了讓虛子的那句“大吉”，確實有著不少收獲。
然而當大家打道回府時，每個人的臉上都攜帶著難以言喻的沉重和憂慮。勝利並沒有帶來太多的喜悅，反而讓人陷入了更深的陰霾。
高興不起來，或許才是理所當然吧。
知道了“基因藥物”是由年輕男性炮製的，那就意味著失蹤的那些男性基本可以確認遇害身亡了。
而且，即使是在國家安全局內部也並非完全團結一致——這樣的懷疑無疑給古玩店等人的心頭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
古玩店的幾人都覺得舉步維艱，李子衿自然更是深感無力。她不禁輕輕歎了口氣。
“怎麼還歎氣了？”同桌的夏小言眨著大眼睛看過來，壓低聲音說“子衿好多愁善感哦。”
多愁善感？李子衿有些迷茫地看向同桌。
這時，講台上傳來語文老師抑揚頓挫的講解聲“小民被敲骨吸髓、傾家蕩產以滿足統治者的貪欲。”
“作者這冷峭奇誕的筆觸裡，流露出一種極度的悲哀沉痛……”
啊，原來是以為自己在感歎課文的內容啊。這個詞和自己還真是不搭。
李子衿心中自嘲道。
李子衿卻覺得這篇文章有些應景。
在孤兒院長大的男男女女，被當作追求長生不老的藥物來培養。
他們的命運半點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從一開始就被當成貢品和原料撫養。
這幾天，李子衿的內心始終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涼意和心慌。
她對安山孤兒院那些遭受苦難的人們深感同情，但也僅僅局限於憐憫和悲哀的同理心罷了。
說起來或許有些冷漠無情，但她並沒有那種熱衷於拯救世界的助人情節。
然而即使她性子淡薄，這種不安和惶恐如影隨形般緊緊纏繞著她。
李子衿非常清楚自己為何會心神不寧。
——“那位大人”，恐怕是一隻擁有智慧的怪靈，應該將其視為【災難】級彆的事件來對待。
在古玩店裡，葉辰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就在那一刻，李子衿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的自私。
有一瞬間，她心底竟然生出一種強烈的想法
就算那些受害者都被拋棄也沒事，放著惡靈傷人不管也可以。
因為姬小鹿可能會因此喪命。
殘酷的現實令她渾身發涼，手腳都有些微微顫抖起來。
心裡有個很大聲的聲音在呐喊“那就彆再管這事兒了！”或者“讓其他人去處理吧！”之類的話語，心聲幾乎要衝出她的嗓子眼。
她心裡非常明白，這些話在古玩店的人看來，隻不過是在無理取鬨罷了。
最終她還是強忍著衝動，維持麵無表情的樣子，將所有的情緒都深深地吞咽進了肚子裡。
姬小鹿又怎麼可能聽得進去這種話呢？
平日裡的他，總是一副雲淡風輕、波瀾不驚的模樣，但隻要一提到怪靈，整個人就仿佛完全變了個樣兒似的，仿佛自己的生命與他心中的偉大事業比起來，就那麼的輕賤。
李子衿感到深深的無力感。
她無法改變他的想法和行為，所能做的唯有默默地伴在他身旁，充當好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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