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嘯樓頷首表示知曉,停頓半刻,狀似無意的吩咐道“去後台把白老板接過來。”
沈律偷笑應是,快步去往後台。
《竹林記》下了戲,歡快的嗩呐立刻吹起,板胡、三弦緊隨其後。
戲台左側,一金絲龍鳳刺繡新娘裙褂的美角,臉上遮著紅色半透薄紗碎步登場,大紅手絹在指尖上下翻飛轉著花樣。
<正月裡來是新年啊。>
戲台右側一身穿大紅馬褂,頭頂麻花小辮的醜角甩著紅手絹,四指合攏翹著小手指,搖頭晃腦擠眉弄眼邊扭著秧歌步邊接道。
<大年初一頭一天呀啊。>
美角<家家戶戶團圓會呀啊。>
醜角<少的給老的拜年呀啊。>
台下不少人第一次聽蹦蹦戲,皆被這突如其來的歡快開場震的渾身抖三抖。
美醜二角扭到戲台中央,做工合一擺了個花架,一站一蹲合唱道
<也不論那男和女呀,誒呦呦呦呦呦誒呦呦,都把那新衣服穿啊,誒呦呦呦呦!>
“哢吧”一道陶瓷碎裂的聲音響起。
錢擺州看戲看的正樂嗬,被身邊這聲脆響嚇了一跳。
扭頭望去,隻見沈嘯樓攥在手中的茶杯被捏的四分五裂,劈裡啪啦的從掌心往桌子上掉碎瓷片。
心下一驚,忙出聲詢問。
“這是怎麼呢?不好聽?”
不應該啊,金家班雖然在宛京城沒什麼名氣,但在東四盟一帶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劇團,曾經也是三進過皇宮的。
沈嘯樓深深看了錢擺州一眼,這一眼看的錢擺州竟生出一種“天人永隔”的錯覺來。
“你有、有、有…話好好說。”
沈嘯樓嘴毒的時候不可怕,最叫人膽戰心驚的就是他不說話,隻用那種獨狼似的眼神盯著你。
在錢擺州的印象中,上一個被沈嘯樓這樣盯著看的人現如今在地底下可能都領到投胎轉世的號碼牌了。
“這就是東四盟蹦蹦戲?俗是俗了些,倒很有些意思。”
“唱美角的那位真不是個小娘子嗎?雖蒙著半張臉,可瞧那身段,那風情,比卿雲樓裡的頭牌蘇寶寶還絕,回頭我說什麼也得去後台瞧上兩眼不可。”
“哎喲,您可收聲,前幾日卿雲樓被沈司令一紙封條給封死啦,蘇寶寶如今下落不明,不知被哪個有權有勢的老爺帶走了呢。”
沈嘯樓耳力極好,聽著四周這些竊竊私語,臉色越發難看。
在“啊誒呀啊”的雙調合唱中,美醜二角極默契的高甩手絹,做了最後一個舞台亮相。
金家班的拿手小帽《小拜年》表演完畢,謝幕下台。
宴會廳內轟隆隆的掌聲和叫好聲,把四下閒碎的討論暫時壓蓋下去。
錢擺州抹掉額頭上的冷汗,招手叫來悅竹。
小聲吩咐著,“快去後台瞧瞧,剛在台上與金菊美搭戲唱《小拜年》的是誰。”
悅竹不解。
“不是柴紅玉,柴老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