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長老的牢房_基督山伯爵(全三冊)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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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長老的牢房(2 / 2)

“年輕人,大約二十七八歲。”

“嗯!還沒有腐敗,但已經有野心了,”長老說,“他對你的態度怎麼樣?”

“挺和氣,不凶。”

“你把事情全都對他說了?”

“全都說了。”

“他的態度在審訊過程中有沒有變化?”

“有過一小會兒,他讀完誣告我的信以後,神情突然改變了。我的不幸遭遇似乎使他受到很大的震動。”

“你的不幸遭遇?”

“是的。”

“你相信他是在同情你的不幸?”

“有一件事可以證明這一點。”

“什麼事?”

“他把會連累我的那張紙給燒了。”

“哪張紙?匿名信?”

“不,是我要轉交的那封信。”

“你肯定?”

“他是當著我麵燒的。”

“這就錯不了啦。這個人很可能是一個你根本想象不到的最陰險毒辣的家夥。”

“說實話,你這話讓我聽得膽戰心驚!”唐戴斯說,“難道這是個老虎、鱷魚橫行的世界嗎?”

“沒錯,區彆僅僅在於兩隻腳的老虎、鱷魚比彆的猛獸更危險。”

“請你再說下去吧。”

“好的。他把那封信燒了?”

“是的,他還對我說:‘瞧,這是對你不利的唯一證據,我把它銷毀了。’”

“這個舉動高尚得不自然了。”

“你這樣想?”

“我可以肯定。這封信是給誰的?”

“巴黎雞鷺街十三號的諾瓦蒂埃先生。”

“你估摸,你那位代理檢察官燒了這封信自己會有好處嗎?”

“大概是吧。因為他幾次要我答應不對彆人提起這封信,他說這是為我著想。他還讓我發誓不把信封上的名字告訴任何人。”

“諾瓦蒂埃?”長老反複念道,“諾瓦蒂埃?我知道有一個諾瓦蒂埃是伊特魯裡亞[2]女王的朝臣,另一個諾瓦蒂埃是大革命時期的吉倫特黨人。你那位代理檢察官對你說他叫什麼名字?”

“德·維爾福。”

長老哈哈大笑。

唐戴斯愣愣地望著他。

“你怎麼啦?”他問。

“你看到這束陽光了?”長老問。

“看到了。”

“在我看來,整個事情要比這束明亮的陽光還要清楚。可憐的孩子!這個檢察官對你很好是嗎?”

“是的。”

“這位可敬的檢察官燒掉信,銷毀了證據?”

“是的。”

“這個道貌岸然的壞蛋,他要你發誓不把諾瓦蒂埃的名字告訴任何人?”

“是的。”

“可憐的小傻瓜啊,你知道這個諾瓦蒂埃是誰嗎?這個諾瓦蒂埃就是他的父親!”

即使一個驚雷落在唐戴斯腳下,炸出一個深淵,淵底露出地獄的大門,對唐戴斯的打擊也不會比長老的這幾句話來得更迅疾,更凶猛,更慘烈。唐戴斯站起身來,雙手捧頭,仿佛怕它炸開似的。

“他的父親!他的父親!”他喊道。

“對,他的父親,諾瓦蒂埃·德·維爾福。”長老說。

刹那間一道閃光在唐戴斯的腦子裡掠過,照亮了始終隱沒在黑暗中的角角落落。審訊時維爾福的支吾躲閃,那封被燒毀的信,要他發的誓,檢察官並非咄咄逼人,而是近乎哀求的語氣,他一下子都回憶起來了。他大喊一聲,像喝醉酒似的晃了幾晃,一頭鑽進那條連通兩個牢房的過道。

“哦!”他說,“我得一個人待著,好好想想這一切。”

他一進自己的牢房,就癱倒在床上。傍晚獄卒進來,隻見他坐在床上,兩眼直視,肌肉緊繃,像尊雕像似的一動不動,默不作聲。

他冷靜思索了好幾個小時,但在他看來似乎才過了幾秒鐘。在這期間,他打定主意鐵了心,立下了令人生畏的誓言。

一個聲音把他從沉思中喚醒,那是法裡亞長老,獄卒已經查過監了,他來邀請唐戴斯和他共進晚餐。法裡亞是公認的瘋子,而且是個有趣的瘋子,所以他可以享受某些特權,比如說麵包比彆的犯人稍白一些,星期天還可以有一小瓶葡萄酒。這天正巧是星期天,長老請年輕夥伴一起去分享他的麵包和酒。

唐戴斯跟隨他去了。他的臉部肌肉已經放鬆,恢複了常態,但從他那堅毅決絕的神情依然可以看出,他下過的決心是不可動搖的。長老凝視著他。

“我幫你追查線索,又對你說了那麼多話,還真有點後悔呢。”他說。

“為什麼?”唐戴斯問。

“因為我在你心裡注入了一種你從未有過的情感,那就是複仇。”

唐戴斯微微一笑。

“我們說些彆的事吧。”他說。

長老又端詳了他一會兒,憂傷地搖了搖頭;隨後,他就照唐戴斯所說的,說起彆的事情來了。

就像那些飽經憂患的人一樣,老人的談話飽含睿智和情趣,讓人聽了既能得到許多教益,又覺得興味盎然。而這種談話又毫無自私的意味,不幸的老人從來不說自己的不幸。

唐戴斯滿心讚佩地聽著他的每一句話。其中有些話和他的想法是一致的,和他作為水手所獲得的知識吻合。有些話涉及種種未知的事物,它們猶如照亮了南半球上航行者的北極光,在唐戴斯眼前展現了五光十色的新景象,開拓了一望無際的新視野。唐戴斯明白,老人是在倫理、哲學和社會學這些領域中學識淵博的長者,一個智力健全的人若能以他為師,那是一種幸福。

“你得把你的知識教我一點兒,”唐戴斯說,“要不你和我在一起會覺得厭煩的。現在我覺得,你一定寧願忍受孤獨,也不想跟一個像我這樣無知無識的人做伴的。隻要你肯教我,我保證不再提逃走的事了。”

長老笑了笑。

“唉!我的孩子,”他說,“人類的知識是很有限的,在我教會你數學、物理、曆史和我會講的三四種現代語言以後,你就和我知道得一樣多了。所有這些知識,用不了兩年時間,我就可以把它們從我這兒灌進你的腦子裡。”

“兩年!”唐戴斯說,“你相信兩年裡我就能學到所有這些知識?”

“要說懂得應用,那還不行,要說學會原理,也就夠了。學過的東西,不一定是懂得的東西。有兩種人,一種是書蠹,一種是學者:記憶造就前一種人,哲學造就後一種人。”

“哲學可以學嗎?”

“哲學是學不到的;哲學是天才所應用的既得知識的總和;哲學是基督升天時腳下那片絢麗的祥雲。”

“那好,”唐戴斯說,“你先教我什麼呢?我真想快點開始,我太渴望知識了。”

“我全都教給你!”長老說。

當天傍晚,兩個囚犯擬訂了一個學習計劃;第二天就開始執行。唐戴斯有驚人的記憶力和極強的接受能力:天生的數學頭腦,使他能順利地學會各種算式和證明;海員豐富的想象力,則使枯燥的數字和呆板的線條變得趣味盎然。他本來就懂意大利語,還會說一點希臘語,這都是他在航行中學到的。有了這兩門語言的基礎,他就不難學會其他語言的語法結構。六個月後,他已經能說西班牙語、英語和德語了。

正如他對長老所說的,他再也不提逃跑的事了,這或許是由於他專注於學習,無暇分心去想自由,或許隻是因為他本來就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對他來說,日子過得既快又充實。一年過後,他變成了另一個人。

可是唐戴斯發覺,雖然有他相伴多少給長老的囚禁生活帶來了一些樂趣,但長老還是變得愈來愈憂鬱了。似乎有一個想法始終在他腦海中盤旋不去,時時刻刻都在困擾著他,他常常陷入沉思,不由自主地長籲短歎,有時倏然起立,交叉雙臂,在牢房裡愁眉不展地徘徊。

有一天,他突然在來回轉了不下一百次的踱步中停住,大聲說:

“唉!要是沒有哨兵多好啊!”

“你想沒有就可以沒有。”唐戴斯說,長老腦子裡在想什麼,此刻他就像透過水晶球那般看得一清二楚。

“噢!我對你說過,”長老說,“我不喜歡殺人。”

“可是這樣的殺人,是出於生存的本能,是一種自衛意識啊。”

“我無論如何不會這麼做。”

“可你老在想這事,是嗎?”

“是啊,不停地想。”長老喃喃地說。

“你想出了一個辦法,是嗎?”唐戴斯急切地問。

“是的,如果外麵過道上的哨兵又瞎又聾就好了。”

“他會又聾又瞎的。”年輕人語氣之決絕,使長老心頭一愣。

“不,不!”他高聲說,“不能這樣。”

唐戴斯想繼續這個話頭,但是長老搖搖頭,不肯再說下去。

三個月就這樣過去了。

“你力氣大不大?”一天長老問唐戴斯。

唐戴斯一言不發,拿起那把鑿子,像擺弄一塊薄鐵皮似的把它扭彎又扳直。

“你能保證,不到萬不得已,你決不殺死哨兵嗎?”

“我以我的榮譽保證。”

“那好,”長老說,“我們可以執行我們的計劃了。”

“我們需要多少時間才能完成這個計劃?”

“至少一年。”

“現在就可以開始嗎?”

“馬上可以開始。”

“哦!你瞧瞧,我們已經浪費了一年時間。”唐戴斯大聲說。

“你覺得這一年時間我們是浪費了?”長老問。

“噢!原諒我,原諒我……”埃德蒙漲紅了臉,大聲說道。

“輕聲!”長老說,“人終究是人嘛,你已經是我認識的人中間最優秀的一個了。來,我把我的計劃告訴你。”

長老讓唐戴斯看一張畫就的草圖,上麵有他和唐戴斯的牢房以及牢房外的過道。長老計劃在過道下麵再挖一條地道,就如礦工用的巷道那樣,一直通到室外走廊的中間。他倆沿著這條巷道,可以來到哨兵放哨的室外走廊下麵。到了那裡,他們再挖一個大洞,撬鬆走廊上的一塊大石板。到時候,巡邏的士兵踩上去,就會隨石板一道落進大洞。趁那士兵摔得暈頭轉向、不能動彈之際,唐戴斯撲上去捆住他,堵住他的嘴,然後和長老一起從走廊的窗口逃出去,沿繩梯爬下外牆,這樣就得救了。

唐戴斯連連拍手,眼睛裡射出喜悅的光芒,這個計劃非常簡單,一定能成功。

當天兩人就開始乾活了。由於先前有過一段長時間的休息,現在做的又是兩人內心深處反複思量過的事情,他們乾得特彆起勁。

隻有在獄卒查房時,他們才回到各自的牢房,此外的時間裡,他們都不停地乾活。他們已經聽慣獄卒的腳步聲,遠遠聽見他從石梯上下來,便馬上警覺了。從新通道挖出的土如果不及時處理,很可能把舊通道堵死,所以他們萬分小心,把泥土一點一點地從唐戴斯或是法裡亞牢房的窗口扔出去,事先已經碾成碎末的泥土,隨著晚風飄揚到遠處,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他們靠一把鑿子、一把小刀和一根撬棍,持續不斷地乾了一年多時間。在此期間,法裡亞邊乾活邊教唐戴斯。他有時用這種語言,有時用那種語言,向唐戴斯講述各民族的曆史,曆數在身後留下人稱光榮的顯赫名聲的一代又一代偉人的業績。長老是上流社會的人物,而且經常接觸顯貴,言談舉止中自有一種雍容的氣度,而唐戴斯天生具有模仿能力,善於學習他所缺少的優雅禮儀和貴族風度,而這種風度通常是隻有出入上流社會交際圈才能學到的。

十五個月以後,通道掘成了;走廊下的大洞也挖好了。在洞裡可以聽見哨兵來回走動的聲音。為了更有把握,他們想等一個沒有月亮、夜色濃重的夜晚動手。現在他們就怕士兵踩上幾乎已經挖空的石板,石板吃不起分量會墜落下來。為防不測,他們在地基裡找了一根小梁,打算把它撐在石板下麵。這一天,唐戴斯正在撐木梁,法裡亞長老留在年輕人的囚室裡打磨準備用來掛繩梯的釘子。突然,唐戴斯聽到長老淒厲的喊聲。他迅速退出通道,隻見長老站在囚室中央,臉色蒼白,頭冒冷汗,痙攣地緊握雙拳。

“哦!天哪!”唐戴斯喊道,“出了什麼事,你怎麼了?”

“快!快!”長老說,“快聽我說!”

唐戴斯看到法裡亞臉色鐵青,眼圈發黑,嘴唇發白,頭發豎起;他驚呆了,手一鬆鑿子落在地上。

“究竟出什麼事了?”他大聲問道。

“我不行了!”長老說,“一種可怕的,可能致命的病就要發作了。我在入獄的前一年得過這種病。這種病一旦發作,隻有一種藥救得了我。現在你聽我說,你趕快到我的房間去,拆下床腳,床腳裡有個洞,裡麵有個小玻璃瓶,盛著半瓶紅色的液體,你把藥瓶拿來。噢,不行,我在這裡會被發現的。趁我現在還有一點力氣,你幫我回到自己的房間去。病一發作,就沒人知道會怎麼樣了。”

這飛來橫禍狠狠地砸在唐戴斯頭上,但他並沒有失去理智。他先把長老掖到牆邊,再鑽進通道,費勁地拖著不幸的同伴來到通道的另一端,回進長老的牢房,把他平放在床上。

“謝謝,”長老說,他渾身打戰,像剛從冰水裡出來,“病就要發作,我的全身肌肉都要變得僵直了。或許我會一動不動,也不哼一聲;但也可能我會口吐白沫,大喊大叫。你一定不能讓我叫出聲來,這非常重要,否則他們就會把我換到另一個囚室,我們就永遠分開了。等你看見我全身不動,手腳冰涼,像死了一樣的時候,記住,一定要等到這個時候,你才用刀撬開我的牙齒,往我的嘴裡滴進八到十滴這種藥水,也許我還能恢複過來。”

“也許?”唐戴斯悲痛地問。

“救救我!救救我!”長老喊道,“我……我……”

病來得太突然,太猛烈,可憐的囚犯甚至都沒能把話說完;一片陰影,像海上的風暴那樣黑壓壓地掠過他的額頭。他瞳孔放大,嘴巴歪斜,兩頰發紫。他扭動身體,口吐白沫,拚命叫喊。唐戴斯按照他的囑咐用被單捂住他的嘴,不讓人聽見他的喊聲。這樣持續了兩個小時。長老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生氣,變得比一塊大理石更白更冷,比一莖被人踩在腳下的蘆葦更軟弱無力。他最後痙攣了一下,就昏厥了過去,身體僵硬,臉色鐵青。

埃德蒙等到這假死現象侵入他的全身,冷透他的心臟以後,拿起小刀,把刀刃伸進他的牙縫,很費勁地撬開咬緊的牙關,一滴一滴數著,滴進十滴紅色藥水,然後靜等著。

一小時過去了,老人紋絲不動。唐戴斯擔心自己的行動過於遲緩,急得兩手插進頭發裡死死地盯著他看。長老的麵頰上終於微微有了點血色,那雙一直睜著、毫無反應的眼睛也有了點生氣,嘴裡發出輕微的歎息聲,身體動了一下。

“有救了!有救了!”唐戴斯大聲叫道。

病人還不能說話,但他把手指向門口,顯得非常著急。唐戴斯側耳細聽,聽到獄卒的腳步聲:快到七點鐘了,剛才他沒顧得上考慮時間。

年輕人奔向通道,鑽進去用石板遮住洞口,然後回到自己的牢房。

不一會兒,牢門打開了;像往常那樣,獄卒看見囚犯坐在床沿上。

獄卒轉身出去,他的腳步聲剛剛消失在長廊上,唐戴斯就迫不及待地再次鑽進地道,根本沒想到去吃東西。他用頭頂起石板,回到長老的囚室。

老人已經恢複知覺,但仍然沒有一點力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我沒想到還能見到你。”他對唐戴斯說。

“你為什麼這麼說?”年輕人問,“你是以為自己要死了嗎?”

“不是,我是說你逃跑的條件都具備了,我以為你跑了。”

唐戴斯生氣了,臉漲得通紅。

“我會不帶你走嗎!”他大聲說,“你真的把我想象得那麼壞嗎?”

“現在我知道是我想錯了,”病人說,“唉,我渾身沒有一點力氣,我垮了,我不行了。”

“彆泄氣,你會好起來的。”唐戴斯說著,在法裡亞的床邊坐下,握住他的雙手。

長老搖了搖頭。

“上一次,”他說,“發作的時間隻有半個小時,過後我感到餓了,還能獨自站起來。今天,大腿與胳膊都動彈不了,腦袋脹得厲害,這表明腦血管在滲血。第三次再發作,我就會完全癱瘓,甚至驟然死去。”

“不,不,放心吧,即使第三次發作,你也不會死的,那時候你已經自由了。我會像這次一樣把你救活的,而且比這一次更快,因為我們會有必要的器具和藥品了。”

“我的朋友,”老人說,“彆安慰我啦,剛才的發作已經判了我無期徒刑,不能走路,是沒法逃跑的。”

“哦!隻要需要,我們可以等上一星期、一個月、兩個月,你的身體會慢慢恢複的。我們已經做好了逃跑的準備,逃跑的時間和時機全由我們選擇。等到哪一天,你感到有足夠的力氣遊泳了,好!我們就選那一天。”

“我遊不了啦,”法裡亞說,“胳膊癱瘓了,這不是一天兩天,而是一輩子的事。你提提這隻胳膊,你瞧它有多沉。”

年輕人提起長老的一隻胳膊,它又毫無知覺地垂落下來。他歎了一口氣。

“現在你相信了,是嗎,埃德蒙?”法裡亞說,“相信我吧,我明白我在說什麼;自從我第一次發病以後,我就不停地想這件事情。我並不感到意外,因為這是我家的遺傳病。我父親死於第三次發病,祖父也是。這種藥水是著名的卡巴尼斯醫生給我配製的,他預言我會有同樣的命運。”

“醫生錯了,”唐戴斯大聲說,“即使你癱瘓了,也沒關係,我能背你,我可以背著你遊泳。”

“孩子啊,”長老說,“你是水手,是遊泳好手,你不會不明白,一個人背著這麼沉的分量在海裡是遊不出五十尋[3]的。彆再騙自己了,這樣的事,就連你那高尚的心也是騙不過的。我就留在這裡,直到我解脫的鐘聲敲響的那一刻。現在對我來說,死就意味著解脫。而你,你得逃走,得趕快走!你年輕、機靈、強健,彆替我操心了,我把你的許諾還給你。”

“好吧,”唐戴斯說,“好吧,這樣的話,我也留下不走了。”

說完,他站起身來,在老人頭上莊嚴地伸出一隻手,說:

“我憑耶穌基督的血發誓,隻要你活著,我決不離開你。”

法裡亞默默地注視著他,這個年輕人是這麼莊重,這麼純樸,這麼高貴,老人在這張充滿誠意的臉上,看到了他真摯的愛和忠於誓言的決心。

“你的誠意,”病人說,“我接受了,謝謝。”

稍過了一會兒,他向唐戴斯伸出一隻手說:

“也許你這無私的誠意會得到報償。現在,既然我走不了,你又不願走,那麼我們就把長廊下的那個洞堵上吧。要不士兵在走動時,可能會覺得被挖過的地方聲音有些異樣,他要是去叫一個獄官來看看,事情就會敗露,我倆就得分開了。你去把洞堵上吧,可惜我再也不能幫你一起乾了。能行的話,你就徹夜乾吧。明天早晨獄卒查過牢房以後你再過來,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對你說。”

唐戴斯握住長老的一隻手,老人微微一笑,示意他放心。年輕人順從地放開他的手,懷著對這位年長朋友的尊敬之情,退了出去。

[1]古吉拉特和戈爾孔達:均為印度西海岸地名。

[2]意大利中西部古國,位於後來的托斯卡納地區。

[3]尋brasse):法國古長度單位,1尋約合1.6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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