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鐘瓶旅館_基督山伯爵(全三冊)_思兔 
思兔 > 綜合其他 > 基督山伯爵(全三冊) > 第九十八章 鐘瓶旅館

第九十八章 鐘瓶旅館(1 / 2)

且讓唐格拉爾小姐和她的女友乘車往布魯塞爾而去,我們回過來說安德烈亞·卡瓦爾坎蒂,這個剛在飛黃騰達的半道上栽了個大跟頭的可憐蟲。

安德烈亞·卡瓦爾坎蒂先生雖說很年輕,卻是個極其機靈、極其聰明的小夥子。

所以,在客廳騷動剛起的那會兒,我們已經瞅見他漸漸挪到了門口,然後穿過兩個房間,來了個逃之夭夭。

有一個情況我們忘記說了,而這是個不該漏掉的細節。原來,卡瓦爾坎蒂經過的一個房間裡陳列著新娘的嫁妝,鑽石首飾匣啊,開司米披巾啊,瓦朗西納[1]花邊啊,英格蘭麵紗啊,總之,就是所有那些讓每個年輕姑娘聽著就會怦然心動的誘人的好東西,它們通常稱作陪嫁。

下麵這一點,足以證明安德烈亞不僅是個極其聰明、極其機靈的小夥子,而且還頗有遠見。他經過這個房間時,在陳列著的首飾中間抓起一把最值錢的,藏在了身邊。

順手撈了這一把以後,安德烈亞覺得心定了一半,輕鬆地跳過窗口,從憲兵的手心裡溜了出去。

個子高挑、靈活得像古代鬥士、強健得像斯巴達人的安德烈亞,一口氣奔跑了一刻鐘。他不知道自己是往哪兒跑,唯一的目的是儘快離開險些讓人逮住的那個地方。

從勃朗峰街出來以後,他來到了拉法耶特街的儘頭。每個竊賊都有逃出城關的本能,如同野兔都有找窩的本能一樣。

他上氣不接下氣,氣喘籲籲地停在了那兒。

四周隻有他一個人,左首是空曠的聖拉紮爾葡萄園,右首就是黑沉沉的巴黎。

“我完蛋了嗎?”他自問,“不,隻要能比對手跑得快,我就能得救。所以,能不能得救,就歸結成了一個問題:我能不能一口氣跑十裡路?”

這時,他瞧見從普瓦索尼埃爾區的上行方向駛過來一輛公共馬車,馬車夫懶洋洋地抽著煙鬥,看樣子像是要上聖德尼區的另一頭去,大概他平時經常是停在那兒的。

“喂!朋友!”貝內代托喊道。

“怎麼說哪,先生?”車夫問。

“您的馬累不累?”

“累不累!嗐!這大半天它都儘閒著。就那麼小意思的跑了四趟,每人給二十個蘇酒錢,總共才七法郎,可我給車行老板就得十法郎哩!”

“您願意在七法郎上麵再加這二十法郎嗎,嗯?”

“當然願意,先生。二十法郎,誰會不放在眼裡呐。那我該做些什麼呢?”

“小事一樁,隻要您的馬不累就行。”

“我跟您說,它跑起來像陣風。您隻管說去哪兒就是了。”

“去盧夫勒。”

“噢!知道。出果子酒的地方?”

“正是。我得去追一位朋友,我跟他說好明天一起上夏佩勒—塞爾瓦爾去打獵的。我們說定,他的馬車在這兒等我到十一點半,現在十二點了;他也許等得不耐煩,一個人先走了。”

“敢情。”

“嗯!您拉我去趕他怎麼樣?”

“好嘞。”

“要是我們到布爾熱還沒追上他,就給您二十法郎;要是到盧夫勒仍沒追上,就三十法郎。”

“可要是追上了呢?”

“那就四十!”安德烈亞猶豫了一下,但隨即就想,樂得這麼說嘛。

“行!”車夫說,“上車吧。駕!……”

安德烈亞上了車,輕便馬車迅捷地穿過聖德尼區,沿著聖馬丁區一路駛去,出了城門,駛上茫無儘頭的拉維萊特的郊區車道。

他們當然絕對追不上那位子虛烏有的朋友;但卡瓦爾坎蒂卻不時向走夜路的行人或還沒關門的小酒店打聽,有沒有見到一輛套著棗紅馬的綠色輕便馬車駛過;而因為在這條通往荷蘭的大路上,眾多的輕便馬車中十輛倒有九輛是綠色的,所以每次都可以打聽到好些消息。

人家總是剛瞧見這輛綠色馬車駛過;就在前麵五百米,兩百米,或者一百米;最後,趕到前麵一看,卻不是要找的那輛。

有一回,他們的這輛輕便馬車也被另一輛車超到前麵去了;那是一輛旅行馬車,兩匹驛馬正拉著它飛快地往前趕路。

“哎!”卡瓦爾坎蒂心想,“要是我有這麼輛車,有這樣兩匹駿馬,還有車上乘客手裡的護照,那該有多好!”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

那輛旅行馬車上的乘客,正是唐格拉爾小姐和德·阿爾米依小姐。

“快!快!”安德烈亞說,“咱們得追上它。”

於是,那匹出了城門以後就沒喘過氣的可憐的轅馬,撒腿狂奔起來,就這樣渾身冒著熱氣一直跑到了盧夫勒。

“事情明擺著,”安德烈亞說,“我是趕不上我的朋友了,再跑下去我會把您的馬累死的。所以,我還是就停在這兒吧。這是您的三十法郎,我到紅馬旅店去睡一夜,明天再去搭頭班車。晚安,朋友。”

說著,安德烈亞把六枚五法郎的錢幣放在車夫手裡,輕捷地跳下車來。

車夫喜滋滋地把錢放進衣袋,掉轉車頭朝回巴黎的方向駛去;安德烈亞裝作往紅馬旅店走去,但他在店門外站了一會兒,等到馬車的聲音漸漸遠去,完全聽不見以後,他拔腿一路小跑,奔出了兩裡地。

到了那兒,他歇了歇腳,這裡大概就在他說過要去的夏佩勒—塞爾瓦爾附近了。

安德烈亞·卡瓦爾坎蒂歇腳並不是累了的緣故:這是因為他需要作出一個決斷,需要考慮一個計劃。

乘驛車是不可能的;租旅行馬車,同樣也不可能。用這兩種辦法旅行,都必須要有護照。

待在瓦茲省,也就是說留在法國的一個防範最嚴密、藏身最困難的省份,也是不行的。對於像安德烈亞這樣一位犯罪專家來說,這個想法尤其不可取。

安德烈亞坐在溝邊,雙手抱頭苦苦思索。

十分鐘後,他抬起頭來;決心已經下定了。

他把半邊外套上上下下都撲上塵土,這件外套他當時在溜過前廳時還來得及從衣鉤上取下,套在了舞會禮服的外麵。然後,他來到夏佩勒—塞爾瓦爾,壯著膽子去敲當地僅此一家的客店的門。

客店老板來開了門。

“朋友,”安德烈亞說,“我騎馬從蒙特豐泰納到桑利斯去,那匹馬性子很倔,半路上一個偏閃,把我摔出了十步開外。我今晚得趕回貢比涅,不然家裡會擔心的。能向您租匹馬嗎?”

每家客店,好歹總有匹馬的。

夏佩勒—塞爾瓦爾的客店老板叫來照管馬廄的夥伴,吩咐他去給雪駒備鞍。他又喊醒了兒子,讓這個七歲的孩子騎在這位先生的背後,事後把馬騎回來。

安德烈亞給了老板二十法郎,掏錢的時候,還有意讓一張名片掉在了地上。

這張名片是他在巴黎咖啡館的一位朋友的。等安德烈亞走了以後,客店老板拾起掉在地上的名片一看,就會以為他的馬是租給了聖多米尼克街二十五號的德·莫萊翁伯爵先生:這是名片上的姓名和地址。

雪駒跑得並不快,但步子邁得均勻而不間歇;三個半小時裡,安德烈亞跑完了到貢比涅的九裡路程。當他來到停放著公共馬車的廣場時,市政廳的大鐘正敲響四點。

在貢比涅有家挺出名的旅館。隻要在那兒住過一回的旅客,都會記得它的。

安德烈亞有一回到巴黎郊外出遊時,曾在這兒歇過腳,所以他記得這家鐘瓶旅館。他向四下望去,在路燈的光線下瞥見了那家旅館的招牌,於是他把身邊的零錢都掏出來給了那孩子,打發他騎馬回家。然後,他走上前去敲門,一邊在心裡想,現在還有三四個鐘頭,最好能美美地吃上一頓,再睡上一覺,養精蓄銳好應付接下去的勞頓顛簸。

來開門的是一個夥計。

“朋友,”安德烈亞說,“我從聖讓—奧布瓦來,剛才我在那兒參加一個晚宴。我原想搭午夜的那班車回去的,結果像個傻瓜似的迷了路,在森林裡兜了四個鐘頭圈子。請給我開一個麵朝院子的精致的小房間,再讓人給我送一隻凍雞和一瓶波爾多紅酒上去。”

那夥計沒起疑心:安德烈亞說話的神情從容自若,嘴裡含著雪茄,手插在外套衣袋裡。衣服很高雅,胡子刮得挺乾淨,靴子也無可挑剔;看上去是個鄰鄉的夜行客人,沒什麼特彆之處。

夥計去收拾房間的當口,老板娘起來了。安德烈亞帶著他最可愛的笑容迎上前去,問她是否能讓他住三號房間,他上回路過貢比涅的時候,就在這個房間住過。可惜,三號房間已經讓一個年輕人租去了,他是帶著妹妹出來旅行的。

安德烈亞似乎很失望。但老板娘向他擔保,說現在給他準備的七號房間,格局完全跟三號房間一模一樣,他這才算又高興了起來,一邊在壁爐邊暖暖腳,一邊跟老板娘聊聊最近的尚蒂伊之行,直等到那夥計來告訴他說房間已經準備好了。

安德烈亞說那幾間朝著院子的房間精致,不是沒有道理的。鐘瓶旅館的庭院,上方有三條走廊,看上去有點像劇場正廳的模樣,柱廊上攀滿素馨和鐵線蓮,輕盈雅致,宛如一種天然的裝飾,所以這個庭院可以稱得上是天下第一可愛的旅館天井。

凍雞很新鮮,紅酒很醇厚,明亮的爐火劈啪作響,安德烈亞驚喜地看到自己的胃口竟然好得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隨後他就上床,而且幾乎立刻就進入了夢鄉,這種無法抵擋的睡意,當一個人在二十歲的時候,是經常會遇到的,即使在良心受著責備的時候也如此。

而且我們不得不承認,儘管安德烈亞按說應該會感到良心受到責備,他卻並沒有這種感覺。

安德烈亞冥思苦想出來的計劃,是一個相當完整的可靠的計劃。

天一亮,他就起床,一分不少地付清旅店的賬,出了旅館,走進森林,借口要畫畫兒,花錢跟一個農民套近乎;弄一身伐木工人的衣服,再弄一柄斧頭,脫下身上這套花花公子的行頭,換上那身工人的衣服;然後,手上抹點泥巴,頭發用鉛梳梳成棕色,再照舊日夥伴告訴他的秘方,把臉染成古銅色,走過一座座森林,一直走到最近的國境線,夜晚行路,白天躲在密林或林間的草地上睡覺,偶爾才上有人煙的地方去買點麵包。

越過了國界,就可以把鑽石換成錢,再加上他一直藏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的那十張鈔票,他就又能有五萬利弗爾的錢了,按照他的人生哲學,這似乎算不上是窮途末路。

況且,他猜想唐格拉爾家裡為了顧全麵子,一定會儘量讓這樁倒黴事兒就此偃旗息鼓的。

安德烈亞之所以入睡那麼快,睡得那麼熟,除了疲倦之外,就是由於這個緣故。

安德烈亞為了要早醒,沒有把百葉窗關上,而隻是把門銷插上。他還將一把打開的小刀放在床頭櫃上,這把鋒利的小刀他平時從不離身。

早晨七點鐘光景,一縷陽光透過窗戶,暖融融、明晃晃地照在他的臉上,把他給弄醒了。

凡是條理清晰的頭腦,裡麵總有一個占主導地位的念頭。這個占主導地位的念頭,在腦海裡總是最後一個歇息,又頭一個起來喊醒整個兒思想。

當安德烈亞腦海裡這個占主導地位的念頭浮上來,在他耳畔輕輕地說他已經睡得太久的時候,他的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哩。

他跳下床,奔到窗口。

有個憲兵正穿過庭院。

憲兵是這個世界上最讓人心裡發怵的東西之一,即使在一個心頭坦然的人眼裡也是如此。而對一個出於某種原因心裡懷著鬼胎的人來說,黃藍白相間的三色製服,當然就是最嚇人的顏色了。

“為什麼有個憲兵在這兒?”安德烈亞暗自思忖。

但他立即自己給出了答案,他的這種邏輯方式,想必讀者早就注意到了:

“在一家旅館裡有個憲兵,這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不過我還是把衣服穿好吧。”

他迅速地穿上衣服,儘管這幾個月來一直在巴黎過著時髦的生活,他卻還沒讓貼身男仆給慣壞。

“好,”安德烈亞在心裡說,“我等他走,他一走我就開路。”

說這句話的工夫,安德烈亞已經穿好了靴子,係好了領巾,輕輕地走到窗子旁邊,第二次撩起那塊薄紗窗簾。

不僅先前的那個憲兵還在,而且他又在樓梯腳下看見了第二件黃藍白的三色製服,這座樓梯是他下樓的唯一通道;另外還有第三個,騎在馬上,手握馬槍,在朝街的大門口放哨,那扇大門是他唯一的出口。

這第三個憲兵更說明問題;因為在他跟前密密匝匝圍了半圈看熱鬨的人,把旅館的門都給堵死了。

“他們是在找我!”這是安德烈亞的第一個念頭,“見鬼!”

年輕人的臉變得全無血色;他焦急不安地四下張望。

他的這個房間,跟同一層上的其他房間一樣,隻能開門通過外走廊出去,而在外走廊上,是誰都看得見的。

“我完了!”這是他的第二個念頭。

確實,對於一個處在安德烈亞境地的人來說,逮捕就意味著:法庭,審判,死刑,而且是不容赦免,立即執行。

有一會兒,他的雙手痙攣地抱緊了頭。

在這段時間裡,他真差點兒嚇瘋了。

但很快的,從腦海裡亂作一團的念頭中,閃出了一點希望的火花。他那毫無血色的嘴唇和攣縮起來的臉頰上,掠過一絲笑意。

他往周圍看了看;要找的東西都在一張寫字桌的大理石桌麵上放著呢:鵝毛筆,墨水和紙。

他拿起鵝毛筆蘸了蘸墨水,用那隻強自鎮定的手,在拍紙簿的第一頁上寫了下麵這幾行字:



最新小说: 鑽石公司拍廣告,你拍泰坦尼克號 傷害反轉係統,喝敵敵畏都能變強 諸天影視從四合院開始 六零軍婚,嬌魅軍嫂有億點點家產 穿成白蓮花的我反對 拒當舔狗,我被前夫兄弟接盤了! 渣男冒充我白月光,瘋批大佬殺瘋了 霍格沃茨之我以淨化之力 我男的第一次當女主,茶點怎麼了 斷絕關係後,我成詩仙了你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