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9章慶餘年李承錦100）會員加更
皇宮，延慶殿。
殿內燭火昏暗，連帶著氣氛也格外陰沉幾分。
慶帝倚在榻上，衣衫不整，胸口敞開，手中拿著一本書蓋在了臉上，也遮住了他所有的神色。
良久，當最後一盞蠟燭燃滅的時候，他終於動了動，將那本書拿開，露出了那張沒有表情的臉，眸底暗沉，深不可測。
若是李承錦在此，怕是要大吃一驚，因為在那書頁的最上方，正寫著她自昨日回府之後發生的種種——深夜趕往二皇子府，留宿，同住一屋，一夜未歸。今日賴名成造訪宣王府，包括二人所說的每一句話，皆記錄在側。
他伸手揉了揉額角，唇邊的胡子跟著顫了顫，神色讓人捉摸不透，突然間，近乎於疑惑的問道。
“你說，小五，會有想要當皇帝的念頭嗎？”
這話一出，門口處隱形人一般的侯公公連忙跪了下來，低垂著頭，壓抑著心裡的恐慌於忐忑，恭聲應道。
“奴才愚笨。”
慶帝本也沒指望他能回答。
他隻是很不解，不解小五究竟是一身正氣驅使著他毫無顧忌的行事，還是隻因為想破壞他所有的籌謀，才會頻繁插手。
他看待皇權比什麼都重，他想方設法的平衡太子與二皇子之間的勢力，他把老二當棄子，他撥弄朝堂，他心有謀算，他對百姓冷眼旁觀，他想要讓範閒做一個孤臣……其中的每一條，幾乎都被或多或少的破壞殆儘。
而這些結果，究竟是不是小五想要看到的呢？是不是她籌謀許久的呢？
他站起身來，步子搖搖晃晃的走到了桌前，涼那頁紙隨手扔在了上麵，又擺開一張白紙，提起筆來，胡亂的寫著什麼。
對他來說，小五與老二之間的糾結，並不重要，換言之，哪怕是小五玩弄了老二，他也不會在意。
他本就因著種種複雜的原因，又因著自小到大的精心教養，而對那孩子心軟又寵愛。屢次的退步與破例，也都不是假的。
就算送個兒子給她玩玩，那又如何？
……更何況，老大和老二又不舉。他真正在意的，是賴名成對宣王府態度的轉變，是範閒對小五的效忠，是老二對小五的百依百順，是老大對小五的感情深厚，是太子對小五的屢次留手……加起來，全都湊成了一句——
他養大的小五，他親自取名的李承錦，究竟有沒有那個野心，一望帝位。
內庫在她手中，她有錢；領兵的老大向著她，她有兵；皇帝的寵愛順著她，她有權；一眾多的擁簇者跟隨，她有人；在京都乃至於在整個大慶巡視期間，嫉惡如仇，為民除害，幫扶於民；她有名望，她有民心……
原來，在他不經意的放縱之下，這孩子已經成長到了如斯地步。
可她終究不是李家血脈。
小五是他教養出來最優秀的孩子，也是唯一得了他疼愛的孩子，他或許能為她打算許多，籌謀許多。皇權始終在他的手中緊握，這個皇位也在他屁股底下坐著，他是唯一的主宰，在他眼裡，隻有自己是最重要的。
但，在這個前提之下，在他無力掌控這滔天的權利之時，他需要做很多的打算。
或許，他唯一可以忍受的，便是小五的血脈與李家共掌天下，但卻絕不能坐視這孩子攪了李家江山。
更何況，她還是個女子。
隻可為後，怎可為帝？
雜亂的思緒縈繞在腦海，慶帝呼吸急促了幾分，忽而扔掉了手中的筆，白紙上隻顯露出一個大大的“李”字，潦草模糊，筆跡淩亂又粗糙。
常言道字如其人，這也代表著，他的心終於不平靜了。
寂靜的殿內，隻有他粗重的喘息聲環繞在內，燭火微熄，漆黑一片，他的神情也全都掩蓋在了黑暗中。
良久，他終於動了動，聲音有些許的嘶啞。
“太子眼下在做什麼？”
侯公公低頭顫抖著不言，又聽著慶帝緩緩補充道。
“還是每日裡抱著小五的畫像入睡嗎？”
侯公公身子顫抖的更厲害了，竭力恭敬的應了一聲。
須臾，慶帝低笑一聲，高大的身影站在敞開的窗前，輕風拂過，望著高懸的明月，他低聲喃喃道。
“那朕，就成全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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