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總督回京述職,襄王大擺宴席,盛情邀請了他這位從少時就相伴的好友溫霽。
縱然秋月紅葉似火,可來者身上的官袍卻比紅葉更盛。
溫霽手持著一個小小的木盒,踏著從容的步伐,走入了襄王府的大門。
他作為朝廷重臣、地方總督,按理說是不能與藩王有任何瓜葛的,但襄王勢大,又是他兒時的玩伴、少時的摯友,不來見一麵,屬實是有些不近人情。
出宮時,陛下對他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一定要小心,襄王記仇,難免做出什麼對他不利的事情來。
他自然知道,一心為國,為趙氏的他,早已與楚南柯背道而馳。
他也怕,怕命喪襄王府。
不過還好他結親早,如今長子已經四歲有餘,天資聰穎。就算是去赴死,他也沒什麼遺憾了。
但他仍抱有一絲僥幸,畢竟襄王就算再囂張,也未必敢當眾誅殺朝廷命官。
“殿下,彆來無恙。”溫霽微微俯身,對端坐於主位的襄王行了一禮。
他手上的木匣引得滿堂賓客側目,眾人交頭接耳,紛紛猜測著他一個與襄王有過節之人,會獻上什麼至寶祈求原諒。
“溫大人還是一如既往地風光霽月啊。”楚南柯調笑道,再見到曾經背叛自己的摯友,他的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恨是恨的,但更多的是不服氣。
江綰一副侍從打扮,側倚在大殿暗處的立柱旁,悄悄打量著溫霽。
他長得確實是人模人樣,周身那種滿腹書卷的氣質莫名與洛池州有點像,但又隱隱覺得他帶著些許同襄王一樣狠辣。
“下官帶了一件舊物,思慮再三,還是想呈給殿下。”說著,溫霽將手中的木匣交給了襄王的侍從。
襄王微微向前傾了傾身子,他倒想知道,這木匣之中能是什麼舊物。
蓋子打開,斷掉的劍鋒泛著銀光。
儘管那夜已經過去了許久,他似是還能看見上麵抹不去的血痕,登時愣住了。
這把斷劍似是在對他說著,明明曾經出生入死的兄弟,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呢?
江綰注意到了楚南柯的不尋常,不屑地嗤笑了一聲,區區舊物就能勾起他的同情心,這滿堂賓客誰不清楚,溫霽拿的哪是舊物,分明是免死金牌。
“殿下,人來了。”夜鴉從暗處現身,行至江綰身後悄聲彙報道。
竹溪要盯著登闕樓,那她辦事自然需要有人跑腿,原本她還以為夜鴉自命不凡,如今使喚起來,倒是白芨更心高氣傲些。
楚南柯似是心有不忍般向江綰那邊投去了目光,可江綰並沒有向他看去,她毅然決然的轉過了身,留給了他一個離去的背影。
路上,夜鴉不禁向江綰問道“溫夫人明明都有嫡長子傍身了,可聽見溫大人在襄王府被美姬環繞的消息後,為何還會帶著孩子火急火燎的趕來呢?在下聽聞他們感情篤深,按理說,不應如此善妒的啊。”
“善妒?她是怕她夫君與她訣彆吧。”江綰搖了搖頭,換在他們的角度,自是知道襄王不會對溫霽本人下手的,可溫家的角度卻不一樣,去襄王府赴宴是龍潭虎穴,這是溫霽在給楚南柯和他的過往友誼一個收場。
“不過殿下您的攻心術確實上乘,不過派人去溫夫人身邊說了寥寥幾句,就把溫大人的摯愛們請來了。”夜鴉點了點頭,不禁讚揚道。
“深愛之人既逢危難,自然是想要與其生死一處的。”江綰感歎道,能把命綁在彆人身上,定是有許多許多的愛吧,不過她這輩子是不可能了,世間沒有人值得她這麼做。
“那世子妃殿下您呢,若世子遭遇此境,您”
“我?自是開一壇好酒。”江綰搶答道。
她要魏成安死在灤城。
陛下的暗許不夠,她要襄王的心甘情願。
行至門口,他們果然見到了一名衣著華麗的婦人與她尚且還有些懵懂的兒子。
“殿下得知溫夫人與公子至此,特命奴婢前來相迎。”江綰盈盈一拜,語氣寬和,可溫夫人卻對她沒有什麼好臉色。
“帶我去見我家大人。”溫夫人冷聲道,將一旁的溫公子交與了貼身丫鬟手中。
“夫人這邊請。”說著,江綰讓開了一條道,示意夜鴉給她領路。
溫夫人狐疑的目光在江綰臉上掃了一眼,但也並未多做停留,她隻是奇怪,都說襄王府美姬如雲,但為什麼還會有長相如此平平無奇的侍女。
江綰也不是傻子,既然要對重臣家眷動手,那她怎麼可能會以真麵目示人呢,自是怎麼普通怎麼往臉上畫的好。
她見溫夫人隨著夜鴉走遠了,立刻就變了臉色,衝身邊的護衛們招了招手。
護衛得令,一把就將溫公子從侍女手中奪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