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代國夫人已在殿外等候。”內監推門而入,畢恭畢敬道。
“宣。”
隨著殿門被拉開,江綰低著頭緩緩踏入,可她剛進去一步,就意識到了氣氛的不對。
一眾年輕朝臣齊齊垂下頭,抻著脖子,用餘光打量著這位‘代國夫人’。
美人,十足的美人。
粉妝玉砌、明眸皓齒、神采奧澈。
淡青色錦袍拖地而行,蘇繡的紅蕊白瓣紫葉李在衣擺上徐徐而升,烏黑的秀發高高盤起,期間的晴水翡翠步搖玲瓏剔透,在燭火下肆意耀眼。
不僅美,還美的清新脫俗、獨樹一幟。
坐在趙弘右手邊的溫箸捋了捋長須,難怪已經嫁做人婦還會令皇帝念念不忘,但這等姿色、這個年齡教養皇子,倒是有些太年輕了。
他撇了撇嘴,就怕日後傳出一些荒唐事來。
不過與皇帝也算是相配。
坐在他一旁的溫知熠抿了抿唇,麵上流露出一絲不自然來。
美人就是一幅長了腿的畫作,若是隻能他一個人看就好了。
“參見陛下。”江綰輕輕跪至殿中。
趙弘揮了揮手,示意一旁的內監將考題呈於她。
他本是想請她來一起探討趙栗功課的,可末席的幾位年輕臣子眼睛都快跳到她身上了,這種僭越讓他有些不爽,索性把考題交給她就好,探討就免了。
“明日朕誠邀諸卿一起來檢驗大皇子功課,務必責令大皇子好生作答。”他語氣嚴肅,見江綰接過了題目,又吩咐道“退下吧。”
“是。”
縱使她有萬般不願,也不得不帶著這精心裝扮許久的行頭轉身退去。
竹溪在殿外拿著大氅靜候著,見人這麼快就出來了也不免有些驚愕。
她連忙上前把大氅給她披上,然後低聲問道“怎麼了?什麼事?”
江綰晃了晃手中圖文精繡的詔書,回了一句“回去再說。”
晚膳時分,趙栗依舊伏在案幾前在紙上亂寫亂畫著,他困得直打顫,眼前的燭火就像是一團團橙黃色的暖霧,忽大忽小,像是在戲弄他的眼皮,一張一合。
“想出來了嗎?”江綰端著藥碗走到他身前,見紙上不成句式的墨跡,不禁有些厭煩。
若是就這麼與他消磨下去,就算是想到明年,他估計也找不出一條對策來。
“我看看這是出的什麼題。”她拿過題目,細細查看了起來。
上麵寫的,無非就是如果他身為一名武將,父親封侯,而他卻與其中編造的一位王爺是至交,王爺不滿皇帝昏庸,想要舉兵造反,造反將成,他父親被王爺所殺,可王爺卻要授予他侯爵之位,他該怎麼做。
“忠君愛國,自然是自戕,以死謝罪。”江綰撂下題目,將手中湯藥一飲而儘。
“可君已經變了,國還是那個國。”趙栗反駁道。
若是沒有造反成功,‘他’就是亂臣賊子,自戕謝罪是應該的,但造反成功了,王爺也是皇親,非但沒有追究‘他’父親的過失,還要封賞‘他’,為了後代著想,自然是該欣然接受。
“國是那個國,但君已不是,隻有先帝指定的繼承人,才算‘君’。”
“可父皇不也是”
“太子在先帝仙逝前就已經先行一步了,爾後東宮空缺,前朝混亂,在這種情況下,能者當任,凡是先帝子嗣皆有一爭之力。”江綰嚴肅道,“你父皇的皇位得來的名正言順,這話莫要再說。”
趙栗聽後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閉上了嘴巴,繼續把頭埋在了紙張中。
“這樣,你先照我的答案寫個大致,寫完我幫你改一遍你再抄一遍,明日交差才能保證萬無一失,你也好早早休息。”她實在沒什麼耐心去諄諄教導,能先交差才是正事。
“好!”趙栗瞬間提起了精神,滿臉歡喜的應聲道。
入夜,萬籟俱寂,趙栗早已進入夢鄉,而江綰還在比對著他謄抄的答卷。
這題看起來是問君臣之間,實際上就是在問父子,趙弘出這題,自是希望趙栗以他為先,緊隨他的腳步,縱然現實中這種情況下父子分家的居多,但要答忠君愛國,就絕不能照他那麼寫。
“陛下駕到!”殿外內監輕呼道。
趙弘探入殿內打量了一圈,見四處寂靜,才放緩了腳步走到了案幾旁。
“已經睡了?”他漫不經心的拿起紙上墨跡工整的答案,向江綰問道。
今日金華宮一麵,她那精心裝扮過的樣子為了什麼他心底清楚。
反正上次穿衣時他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異常,想來應該是不排斥的,不如今夜來此試一試。
可這答案讀著讀著,他就沉下了臉,欲火也消融了。
條理清楚、完全摸透了他蘊藏在其中的真題,顯然不是趙栗想出來的。
他抬眼瞟了一眼滿麵愁容的江綰,諷刺道“答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