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城內還是城外，所看到的場景無不讓人聯想起兩年多以前在這裡發生的慘烈戰鬥，雖然兩年多過去了，城裡依舊破敗不堪，用來堆砌牆頭的青磚已經看不到原來的顏色，全都是一片焦黑。
幾乎看不到有青瓦的房子，全是茅草房，地麵坑坑窪窪，門窗破破爛爛，之前所有的建築物全部被炮火破壞一空，隻有縣城中心還有一棟兩層高的建築，不過也被炸塌了一半，這是洋人的教堂，現在已經被征用當作縣政府和維持會的臨時駐地。
偵緝隊的駐地在縣城東北角的一座古廟內，經過簡單的修繕後，還有五六間廂房可供使用，偵緝隊除了隊長之外一共有12個隊員，隻有五把配槍是真的，剩下的都是木頭刻的假槍，比起銅山縣偵緝隊，實在是太寒酸了。
一間臭烘烘的屋子就是留給瞎狗子的了，裡麵的老鼠都不帶怕人的，當著瞎狗子的麵就帶著老婆孩子爬床板上大搖大擺地溜達。
鄭老六脫下鞋子就要朝老鼠砸過去，被袁三壽跳起來拉住了胳膊，緊張兮兮地說:“都是仙家，打不得！”
然後自顧自地念叨起來:“仙家莫怪，弟子要在此借住，請仙家移架他處。”
或許是他的話被老鼠們聽進去，也或者老鼠們願意給瞎狗子他們這些大城市來的人一點麵子，跳下來鑽進了牆角的洞裡。
康掌櫃揮手扯掉頭頂的蜘蛛網，吹了吹床板上的浮土，瞬間整個房裡塵土飛揚，嗆得人喘不上氣。
瞎狗子擺手扇風，也不嫌棄，把鋪蓋卷一扔，出門找梅川奈依說話。
“雖說魯南的國軍遊擊隊已經大部分投靠皇軍，還有一部分死硬分子拒絕投降，在周邊搞破壞。更有八路在棗莊的遊擊隊活動頻繁，給鐵路運輸線造成了不小的困擾。神出鬼沒的，太讓人頭疼了。”梅川直接給他分析目前的局勢，“這裡不比徐州城，還是多加注意安全，諸事不用強求。特高課在教堂隔壁，有事沒事都可以找我。”
能說出後麵的話，瞎狗子還是很驚訝的，換作從前，梅川奈依一定會說:為了大東亞共榮事業，必須拚死努力，不得退縮。
瞎狗子一臉嚴肅，點頭回應:“你也要保護好自己，凡事彆太拚命。”
梅川像一個害羞的姑娘，交待完正事就轉身離開了。
瞎狗子這才有空查看這座古廟，院子裡隻剩下一些被破壞的神像，這些神像張牙舞爪，看起來凶神惡煞，隻有正殿的如來佛祖和觀音菩薩慈眉善目。
雖然已經被偵緝隊征用，香客依舊可以來這裡拜佛，捐贈的香火錢就成了偵緝隊的小金庫。
一個老婦帶著一個年輕婦人在大殿裡燒香磕頭結束，神秘兮兮地來到東邊第一個偏殿，那裡也是袁三壽的辦公室。
瞎狗子感覺好奇，便湊到門口隔著窗戶偷聽起來，偏偏被一個小隊員看到了，對方不僅沒有提醒啥，反而也悄悄地走過來拉著瞎狗子的胳膊低聲說:“新來的吧？跟我來，送你一個福氣！”
瞎狗子不知道這裡有啥福氣，就跟著他進了隔壁的廂房，兩間廂房中間隔著一張厚厚的棉門簾，小隊員示意瞎狗子可以在門簾後麵偷聽了。
“袁教主，我兒媳婦過門大半年了，這肚子還一點動靜都沒有，求教主賜我們家一個孩子吧！”這是老婆婆的聲音。
“小媳婦多大了？家裡男人多少歲？”聽這尖聲細氣的聲音，是袁三壽在說話。
老婆婆回答:“兒媳婦今年16，兒子今年13！”
瞎狗子撇嘴，真想跳進去給他們一點教訓:這他媽的毛都紮齊呢，能生個屁的孩子？過兩年你兒子懂事了，還愁沒孫子抱？急個毛？
袁三壽嗯嗯啊啊地念叨一會啥經文，然後很正經地回答說:“剛才跟送子觀音請示過了，可以賜你家一個孫子，兒媳婦留下，你半個時辰之後來領人，待我給她做個法事！”
老婆婆感恩戴德地出門了，臨出門還不忘交待兒媳婦一句:“要聽袁教主的話！彆耍性子！”
正偷聽的起勁，門簾突然被拉開了，小個子袁三壽拉著一個頭上蓋著紅布的小媳婦進來了，兩人都嚇了一跳，不過馬上都鎮定下來，小隊員出溜一下跑出去了。
袁三壽爬上一張凳子對著瞎狗子的耳朵低聲說:“既然夏隊長你趕上了，就辛苦你一下咯！”一臉壞笑地指著那小媳婦繼續說，“挺水靈的，記住規矩，不許揭蓋頭！”
瞎狗子臉通紅，一下子茫然了，原來神仙賜子是這麼操作的！
袁三壽壞笑著跳下凳子跑出去了，臨走交待那小媳婦:“這次送你一個非常周正的孩子，你有福了！”
“哎，你們家就這麼著急要孩子麼？你家男人太小了，再大兩歲，就會有孩子了！”作為一個正義人士，瞎狗子感覺自己有必要給年輕人一點人生指導。
小媳婦摸索著坐到床邊坐下，憂傷地說道:“沒辦法呀，世道太亂，誰都不知道能活到哪一會，男人再大一點就可能讓人抓了壯丁，沒幾個能活著回來的，就算不拉壯丁，也難保沒個三災五難的，我家男人是獨苗，家裡著急留個後，一天都不敢耽誤！求大仙賜子吧！”
瞎狗子聽了，眼眶有些潮濕，她說的是事實，能選擇這種求子的方式，實屬無奈。即便再苦再難，也不能熄滅了香火，這是來自骨子裡的傳承。
自己當光棍的時候，做夢都想有個媳婦，有了媳婦，就想著有個外遇，男人的那點找刺激的壞心思，瞎狗子也有。這次，美夢突然成真，卻沒了一點刺激感，反而更多是慚愧和內疚。
這個忙自己不幫，那個矮子就會親自來幫，那以後這個姑娘生出來的孩子如果也是個矮子，那不是害了一家人麼？
按照規矩，小媳婦求子之後，出門之前都不能拿下頭上的紅布，要到沒人的地方才能拿下，不能讓人認出來，不然，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瞎狗子再看到袁三壽那張令人惡心的臉，心中便死了殺心，讓這種人再活下去，不知道以後會有多少小矮人出生，害人呀，一害就是一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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