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為自己解釋,也在向李懷風證明,對方一點也不了解自己。
李懷風還想喝酒,可酒瓶捏在手中,卻無法下咽。
他從韓畫音字裡行間,讀出了之前,未曾考慮過的另一番味道。
豪門棄子?
韓成父女關係一向很好,那她口中所說,就是跟她母親有關係了!
想到這裡,李懷風深知探索到了韓畫音隱藏在心底,令人不忍再深入挖掘的一段秘密。
“知道這些你很開心是吧?覺得我很可憐,跟世人眼中的形象不一樣是吧?你的心裡能平衡了嗎!”
韓畫音聲音蒼白,帶著淒楚的苦笑。
這些事情她不曾對任何人談起。
也許是覺得李懷風特彆,也許是今天的氣氛,讓她實在忍不住,要把封藏多年的秘密一吐為快。
總之,她全說了,並無後悔,隻是感覺,這麼多年她處處做到最好,事事要爭第一,無非要證明給某個人看,讓對方為曾經辣手無情的殘忍行為懺悔。
然而,她知道,就算自己再努力,也無法得到那人的認可,雙方背景懸殊太大,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
今天這通電話,更加深了這一想法,局麵更加可怕。
她覺得,這些事情說出來,自己的形象不再完美,至少,在李懷風心裡會大打折扣。
可令她沒想到的是,李懷風聽完之後卻笑了。
咕咚咕咚,第二瓶酒頃刻見底,比喝水還快。
“你跟一個孤兒談童年,談遭遇,你不覺得很沒意思嗎?”
李懷風晃晃蕩蕩起身,笑得比對方還要淒厲,那是一種無法相提並論的差距。
“你父母吵架也好,被人拋棄也好,至少,你現在活得很開心,能給老爸儘孝,而我呢?我特麼連自己親爹、親媽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你跟我比慘,你有資格嗎?我嘲笑你?我夠格嗎?”
李懷風滔滔不絕,越說越激動,他酒喝得急,有點醉了。
但,他還是要喝,今天,難得一醉方休,說出彼此心裡最想說的話,為何不醉?
韓畫音本來還很煩躁,很自卑,可聽到李懷風的話,嘴唇蠕動了幾下,真心不知怎麼往下接。
“我小時候夢想,是能考上大學,長大後當一個工程師或者科學家,我想有一份讓人羨慕的工作,我想聽到街坊鄰居說,你看,這個沒爹沒娘的孩子,多有出息!”
李懷風笑了,笑中含淚,眼圈泛紅,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可事實證明,你就算再努力,各方麵做到最好,甚至在競爭激烈的中海,以一介寒門學子身份拿到中考狀元,卻還是抵不住現實的打壓。”
李懷風搖頭晃腦,他心酸,他懊悔,卻又無可奈何。
“你也知道,我本來可以坐在教室裡安心學習,但,我無法眼睜睜看著,年近古稀的爺爺,靠賣紅薯供我上學的唯一親人,給一群人渣繳納所謂的治安費,不交就拳頭伺候,磕頭下跪!”
“我去他麻痹的,他們讓我爺爺跪下,我就讓他們這輩子站不起來,我能打,我能靠自己的拳頭,打出一片屬於我李懷風的天下,可最後呢,我被學校開除,爺爺不認我這個不孝孫子,我隻能背井離鄉,隱姓埋名,過上另一種生活。”
李懷風先是激動,最後,又頹唐坐在板凳上,仿佛身體被掏空。
他抬頭看向韓畫音,犀利的眸子中,噙著一層晶瑩的閃光,微笑道:“韓畫音,至少你現在有親人,有妹妹,有事業,已經很好了,人活在世上,本身就是不完美的,珍惜當下,平平淡淡總是真,彆計較過去,誰的一生,還沒遇到過幾個爛人?!”
聽到這番感人至深的肺腑之言,韓畫音紅唇緊抿,沉默良久。
隨後,用杯子撞到對方酒瓶上,歉意道:“對不起,在這件事情上,我確實沒有資格向你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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