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外麵是一層玻璃,而今天是第一次使用。
言下之意,她需要白小茶的爸爸賠償損失。
周老師趕忙聯係家長協商處理,她把監控在電腦上放出來。
白清語垂眸,看向監控。
兩個小孩子吃飯的視頻大抵和白小茶形容的一樣。
吃飽後,周老師拿來玻璃杯,打開蓋子,讓張耀族喝光。
白小茶徒手吃完一個炸丸子,看見張耀族還沒喝,爸爸說了,人類生病了不好好喝藥後果很嚴重,他比張耀族矮一個頭,努力幫忙捧著玻璃杯。
但是今天的杯子太重了,白小茶雙手都是油,杯子不住往下滑。
“哥哥,我拿不動了。”白小茶道。
可是哥哥還沒有喝完,如果是白小茶早就喝完了。
“哥哥,你可以幫忙拿嗎?”
張耀族從小喝藥就要人伺候,他皺著眉,伸手把住瓶子,結果他的手也是油油的,與此同時白小茶撐不住了鬆開一隻手,玻璃杯就從他們中間直接掉到地上炸開了。
聽到動靜,周老師連忙過來查看,發現小朋友沒有受傷,安慰了一番,讓他倆各自去玩了。
張媽媽捋了下頭發,和顏悅色:“孩子在幼兒園磕磕碰碰是正常的,何況隻是打碎個杯子,你家小茶也是好心幫忙,我也不能太計較,一切以孩子為重,我們家幺幺以後也需要小茶監督著吃飯喝藥,就當扯平了。”
張媽媽嘴上微笑,盯著白清語白色褲子上的油汙瞧,這是剛洗完一台抽油煙機嗎?
單親爸爸當保姆,兜裡能有幾個錢,聽見她這樣寬宏大量的處理,還不感恩戴德地表示“以後會讓白小茶跟張耀族好好相處互幫互助”?
白清語聽完沉默一下,伸手拎了拎塑料袋,裡麵的碎杯子夠沉的,灌進藥水就更沉了,茶寶捧不住是正常的。
白清語看著張媽媽,語氣平靜地陳訴:“昨天是個塑料杯。”
張媽媽見白清語沒按照她的劇本走,皺眉道:“你什麼意思?塑料有毒,難道我還不能用玻璃杯代替嗎?”
白清語:“幼兒園沒有規定,不能攜帶貴重物品進園嗎?”
周老師:“是、原則上是不能。”
張媽媽:“且不說我們昨天剛轉學,不知道這個規定,何況兩萬塊錢的杯子算什麼貴重物品?這就是我們的日常消費水準罷了,我們轉學之前的幼兒園,裡麵的小朋友各個都穿大幾千的衣服,難道你還不讓穿了?”
白清語:“如果是小茶當消耗品使用的杯子摔壞了,我是不會讓人賠錢的。”
張媽媽:“你幾塊錢的東西跟我幾萬塊的能比嗎?你窮你就有理了?”
白清語:“我沒有說不賠錢,我隻是說我自己。”
張媽媽一噎,她獻祭一個沒用的杯子,換來張耀族在幼兒園多了一個伺候喝藥的小跟班的計劃眼看落空,這個保姆竟然敬酒不吃吃罰酒,她抱臂坐下道:“你兒子主動多管閒事,我兒子不需要他幫忙,他捧了又提前鬆手,責任在他,頂多五五開,你賠個一萬五,我就當這件事了了。”
“怎麼,你不信,不信把兩個孩子叫過來對質,看誰的責任多。”
“不,不要讓孩子過來。”白清語可不能讓茶寶覺得自己抓不穩一個杯子就要被三堂會審。
張媽媽抓住了白清語心虛的點,咄咄逼人:“不敢問孩子了是吧,我看白小茶就是故意鬆手的!我就敢問我家幺幺,周老師,麻煩把幺幺叫過來。”
周老師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又怕最後火燒到幼兒園看管不力頭上,隻能出去把睡著的張耀族叫醒。
張耀族被叫醒,眉眼耷拉,走路踢踢踏踏。
張媽媽快步走過去,揪住他的胳膊,問道:“你告訴媽媽,杯子是誰摔碎的?”
張耀族一看氣氛,脫口而出:“是白小茶摔碎的。”
“我沒有說要拿,他就鬆手了。”
“他自己要替我端杯子。”
白清語默不作聲,他不想質問孩子。
一萬五……白清語在幼兒園繳了三個月的費用,又買單了一頓豪華自助,現在兜裡就剩不到一萬塊,包括鄧伯給的進城資金。
白清語指甲撓了撓褲子,臉上露出為難。
張媽媽將他的窘迫儘數看在眼裡:“還有一個解決辦法,你看,咱都是為孩子好,我買這麼貴的杯子,也是為了哄幺幺吃藥,隻要小茶以後都幫忙喂藥,吃飯也讓著一些,兩個小孩交個朋友,朋友之間就沒什麼好計較的。”
白清語攥了攥手心,張媽媽令他越發懷疑,對方是故意換成昂貴的玻璃杯,畢竟昨天真的隻是一個普通的塑料杯裝藥。
這個方案他斷不可能同意。
他當保姆供小崽子上學,不是為了讓白小茶在學校也被算計當小保姆,就算任務不重,也絕不允許。
部分人類太可惡了,缺少對茶寶基本的人格尊重。
他胸膛起伏了下,道:“我會回去籌錢,周老師,麻煩明天開始不要讓兩人坐在一起。”
“不行!”張媽媽變臉,“你沒還錢之前,你兒子得押在這裡。”
白清語不鹹不淡道:“哦。”
那他明天不送白小茶上學就行了。
張媽媽被他的態度也惹火了,“你不賠錢,我讓你當老賴。”
白清語:“哦。”
白清語走到睡覺的屋裡,將白小茶抱起來:“今天提前放學咯寶寶。”
……
白清語回家把小崽子放在床上繼續睡,關上門給雇主江禮帛打了電話,希望能預支一個月的工資。
江禮帛很痛快地直接轉賬過來,並問:“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白清語簡單說了一下原因,表明自己不是無故預支工資。
江禮帛頓時憤慨:“這不是碰瓷嗎?不是,碰瓷都碰到幼兒園去了?這錢你不能直接給她,你等著,我找個律師朋友問問。”
白清語:“律師?”
他腦海裡忽然飄過了一些刑法、民法的法條。
真奇怪,他明明沒有學過任何法律。他的腦子趁他不注意偷偷學習了?難怪他在幼兒園能講出那麼有條理的話!
“清語?清語?”江禮帛以為他遇到這種事懵了,“你彆急,說破天也就是一萬五,錢可以再賺。”
白清語:“好,謝謝你。”
白清語掛斷電話,突然想到賀任沅。
賀任沅也是律師,而且是一位很厲害的律師。
不過,他沒有賀任沅的聯係方式,也說過了不再聯係。
白清語撐著下巴思考,其實他可以用神力把杯子恢複原樣,但是,一來破杯重圓被人知道會暴露,二來,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少用神力,神力可以治傷,痊愈一個杯子太浪費了。
大洋彼岸,江禮帛在通訊錄裡翻到一個律師,斟酌著措辭。
之前他學校發生一樁案件,受害者是一名女生,加害者是其法律係導師,女生家庭貧困,最後卻是一名鼎鼎有名的律師,接下了女生的委托,將人渣送進監獄。
律師費隻收了一千塊,既不為財,也不為名——本樁案件沒有曝光借助輿論力量,便談不上大眾名聲加成。
江禮帛作為不太重要的證人,案件結束後,趁此加了律師的聯係方式。
江禮帛翻到了“賀律師”的微信,賀律師對於弱勢群體,抱有同理之心,他點開對話,猛地想起,賀律師好像改行了?
“問一問吧,就算不願意接受委托,萬一能給個意見呢?五五分能拉到三七分也好。”
江禮帛編輯發送:[賀律師您好,我有個朋友的孩子在幼兒園打碎了同學帶來的名貴杯子,被要求責任五五分賠償一萬五,我覺得不妥,可以請您幫忙打官司嗎?]
他又把白小茶和張耀族的視頻重點發過去,並語音簡訴了白清語發現的疑點。
江禮帛發完之後,拍了一下腦門,糊塗了,這麼小的案子,隨便找個律師就行,賀律師估計不願意。
但他就是鬼使神差地覺得,這種事找賀任沅準沒錯。
叮咚。
賀律師回信。
江禮帛一看,四個字:另請高明。
“啊,果然這個案子還是太過家家了。”
江禮帛正要找其他人,賀任沅突然把電話打了過來。
[喂?]
[把全部監控發過來。]
賀任沅早就不打官司了,因此從微信中跳出莫名其妙的邀約時,連語音都沒聽便拒了。
下一秒,對方發過來的視頻加載完成,上麵赫然是白小茶的影子。
白小茶?江教授的朋友是白清語?
賀任沅點開語音,還沒聽完就已經火冒三丈。
白清語又被欺負了?
他都已經下定決定不管白清語了,哪怕他在外麵被騙光了錢也是自找的。
但是一看到視頻中,不知道誰家孩子吃個藥還大爺似的要白小茶扶著瓶子,最後自己伸手也不用力,白小茶撤一隻手杯子就摔了,就這他媽還有臉要白清語賠錢?
賀任沅深呼吸了兩下,碰瓷碰到他這裡了,行,不就是碰瓷嗎?
白清語是白清語,白小茶是白小茶,就憑白小茶叫他一聲叔叔,這事他管定了。
賀任沅黑著臉看白小茶兩天中午吃飯的監控,看到一處,點擊暫停。
畫麵上是張耀族看見白小茶自帶勺子,試圖去搶,不過白小茶沒有縱容,乾飯勺和爸爸不能借人,果斷從右手吃飯換成左手吃飯。張耀族搶不到了,氣得把自己手裡的勺子撂到桌上。
賀任沅心裡又好氣又好笑,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寶寶。
竟然有人用一個奢侈品的配貨杯子,算計這麼小的孩子。
他叫來管家:“齊叔,去年我是不是拍了一對翡翠茶勺。”
齊雲回想了一下:“是的,您在去年中秋晚宴以三百萬元拍下。”
一般拍品也不是什麼心頭好,拍下就是應付了事,放在庫中不曾使用過。
賀任沅:“明天你去接白小茶上學。”
說完,他給江教授去電。
江禮帛很激動:“您願意接手?!”
賀任沅:“我不願意。”
江禮帛:?
賀任沅:“先按兵不動。”
白清語不是很行嗎,怎麼出了事就知道不送孩子上學?
打什麼官司,怎麼打都是賠多賠少的問題,有什麼意思。
他可不是好人,隻會百倍還之。
……
翌日,齊管家笑眯眯去江教授家裡,佯裝不知,說自己接到了老師的電話,問白小茶怎麼沒去上學。
白清語今天不想小崽子去學校,但齊叔來得他猝不及防,尷尬道:“因為遇到了一點事情。”
齊叔:“就算遇到惡霸也不能逃避啊,上學就要全力以赴,而不是因為一點小事退縮。”
白清語一想也是,張耀族就是個普通小朋友,又不是他媽媽在幼兒園,有什麼好怕的?
白小茶少去一天,就少吃兩頓,虧了。
齊叔:“那今天我送小茶去上學,我長得凶巴巴,看誰還敢欺負我們小茶。”
白清語失笑:“您哪裡凶了。”不過比自己看起來有威懾力是真的。
十分鐘後,齊管家牽著白小茶,給他一塊小蛋糕,吃完正好到幼兒園拐角。
齊雲掏出一個盒子,打開:“這是爺爺送給你的勺子,今天用這個吃飯好不好?”
裡頭是一對碧綠的茶勺,柄頭刻成了茶葉的形狀,圓潤剔透。
白小茶一看就喜歡,答應道:“好。”
管家摸摸他的腦袋:“這個勺子不要錢,老板叔叔那裡有很多,所以摔碎了也沒關係。”
“這裡有兩根,就算摔碎了也還有一根。”
白小茶點點頭。
“真乖,進去上學吧,吃完兩頓,爸爸就和爺爺一起來接你。”
管家目送白小茶進園,翡翠易碎,千金難求啊。
……
白小茶才上學兩小時,事情便翻天覆地。
張耀族媽媽非不讓老師換座位,結果今天吃午飯,張耀族搶了白小茶一根綠色勺子,吃完隨手一扔,四分五裂。
白小茶的舅舅直接報警,索賠三百萬。
白清語懵逼,舅舅,茶寶在人間有舅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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