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無常勢,水無常形。
張郃向來懂得這樣的道理。
但乍然認出,這突兀出現在軍營之中的女郎是公孫瓚之女時,還是有些慌亂。
他如何遷的寧國中郎將?歸屬袁紹後,破公孫瓚有功。
他如何被俘的?勾結毒害親父的公孫瑎,賺開令支城門,引兵攻入城中,但最後失敗。
攻打公孫宅的衝車哪來的?他張郃調的。
雖然劉和那路廢物,如此有利條件下還是潰敗,但……
什麼叫死仇?這就叫死仇!
張郃內心強自鎮定,將視線從幾步之外的女郎身上移開,看向趙雲。
張郃自覺,若是想活,關鍵還是在於趙雲的態度。
然而隻一眼,他心中便咯噔一下。
都是男人,趙雲神情、姿態中,對這位公孫娘子的保護和順從之意實在太過明顯。
再一聯想眼前這兩人,在各種傳聞情報中千絲萬縷不可言說的關係。
妻管嚴的氣味,張郃隔著數步,都能聞到。
張郃心中有些絕望。
今日隻怕難以善了,不可再矜持,應當主動出擊。
他胸中思緒兜轉,麵上卻沒什麼表情,垂手站在營帳中。
同時,公孫顏也在打量著他。
戰後張郃被單獨關押,趙雲並不是會隨意折辱他人的人,又有公孫顏的授意,他得到了良好的待遇。
未受什麼傷,此時還算清爽利索。
如當世武人一般蓄著短須,身型也算高壯。
濃眉大眼帶著有幾分文氣,看著是個端方正直之人。
打從知道張郃被俘,公孫顏就幾乎將他視作囊中之物。
如果說趙雲最有可能被大義忽悠賣命,那麼張郃便是另一個極端。
亂世紛擾與他無關,打仗隻是他的工作。
兢兢業業三國打工人張郃,為人低調,用兵穩如老狗。
降曹之後,卻少有獨當一麵的機會。
討袁熙,破馬超,征張魯……
各種從征從討的過程中,乾的都是諸如督步五千,於前通路的活計。
一生當中,在夏侯淵陣亡後和街亭閃亮了兩次,然後便是木門道,莫名其妙膝蓋中箭而死。
在曆史之中,張郃一生有很多值得深究的地方。
但無論怎麼深究,曆史還是演義,張郃此人都不負巧變之名。
實在不像是什麼寧死不降的人。
眼前這沉默不屈的模樣,是不是有些不對勁?
難道是這個世界的張郃變異了?
公孫顏思忖著,或是之前故意冷遇放置,此時又審判殺俘的舉措激發了他的什麼逆反心?
她神色一動,看來pua玩脫了,得趕緊喚出隔壁的劉惠出來救場,談談待遇,走個招降程序。
以免張郃說出什麼誓死不降之類,叫大家都下不來台的話。
“子惠先生,請你……”
公孫顏的話被打斷。
張郃神色肅穆,上前一步,頂著那張端方的臉,大聲道:“郃願降。”
公孫顏登時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
不僅是公孫顏,旁邊護衛著她的趙雲也是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