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鄉子·憶吾愛》
“淚落卻無聲，總念當初愛未盈。欲借舊箋重覓影，冥冥，萬縷愁思畫不成。
彆語尚分明，夜半孤衾夢易驚。卿已遠行人自歎，聲聲，泣斷霜天曉角鈴。”
夢夢清甜稚嫩的聲音讀的有些緩慢，讀之前夢夢還滿臉是笑，念了一半嗓子就哽的難受。強忍著沒讓自己哭出來，夢夢帶著鼻音讀完“曉角鈴”三個字，再也抑製不住淚水，轉頭就撲到康熙的懷裡，嗚嗚咽咽的小聲哭泣。
康熙也紅了眼圈，一下一下給小女兒撫摸著後背順氣，
“好了，好了，夢夢和汗阿瑪一樣都想額娘了是不是，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哭壞了眼睛你額娘該罵汗阿瑪了。”
說著不哭，康熙卻驟然想起了鳳凰兒與他私下相處之時真有幾次罵過人。
胸口被重重捶了一拳似的悶悶的疼。
要是她還在，哪怕天天罵他呢，那他也是快活的吧。
夢夢隻感到吧嗒，一大顆眼淚滴在她的脖頸處，汗阿瑪也哭了呀。
夢夢的小手也學著康熙的樣子輕輕在老父親的背後拍著，一大一小像兩隻受傷的獸，抱在一起相互安慰相互舔舐傷口。
梁九功剛被夢夢戳的酸酸的鼻孔更酸了，抽出帕子重重抹了一把臉，轉頭抵在牆上自己偷偷掉了幾滴淚。
好不容易你哄我我哄你，哄來哄去又抱頭痛哭一場循環了幾次過後，兩雙爛桃子一般的眼睛重新淨過臉呆呆對坐發呆。
“汗阿瑪，您寫的真好……”夢夢眼睛直愣愣的放空，卻還是努力給深陷在在回憶裡的康熙丟了根繩索，她怕汗阿瑪自己走不出。
康熙眼睛本就不大，如今更是隻剩下一條縫，他努力瞪大眼睛，模糊的視線中小女兒可憐兮兮抱著膝蓋把自己攢成小小一團。
康熙清了清嗓子，才不讓聲音過於沙啞，“是汗阿瑪不好，你年紀好小，不該讀這悼亡詞，是汗阿瑪考慮不當。梁九功，去把白醫正請來給公主請平安脈。”
夢夢也想白爺爺給汗阿瑪把把脈開服安神方子就沒有出言阻止。
“汗阿瑪，額娘一定不想看到您總是因她難過傷懷。您也說額娘最愛笑了，咱們都應該每天笑給天上的額娘看，額娘才能不過於擔心我們。額娘還要照顧弟弟，我要乖乖的不讓額娘操心。”
懂事的小人兒差點讓剛剛平複情緒的康熙淚崩。
“好孩子，你額娘看到夢夢這麼懂事，這麼有孝心，一定笑的很開心，我們都要笑對不對？”康熙從侍女端上來的托盤上取了梳子，很是熟練地開始給小女兒梳頭發。
當年給鳳凰兒通頭發他還很不熟練，時不時都會扯下幾根青絲，鳳凰兒也不惱還誇他梳的好。
如今他既當爹又當媽，連寶貝小女兒的頭發有空的時候都親自打理，練得一手梳頭發的好手藝。
要是她還在……
可是，沒有要是了，如今的他不管多好，鳳凰兒也看不到。
長歎一口氣，康熙集中精神給夢夢梳了兩個花苞頭，又親自挑了東珠穿成的珠花給夢夢纏上。
東珠名貴，可這兩個人一個不認識，一個恨不得天上的星星都給女兒摘下來，幾顆珠子他還嫌不夠大不夠亮。
白醫正跟著梁九功到乾清宮的時候，夢夢已經又是一位整潔漂亮的小公主。
分彆給父女倆開了道方子，公主倒沒什麼大礙不過一時情緒激蕩，皇上卻因常年思念成疾五臟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損耗。
白醫正這些年已經在竭儘全力保持皇上龍體康泰，但康熙是心病，唯一的心藥早已去了西方極樂。
又是老生常談勸他釋懷，康熙要不是夢夢拉著都不想讓摸脈，三年間他聽到的話來來去去就是那麼幾句。
聽膩了，然思念是一種病，他卻早已病入膏肓。
白醫正盯著皇上被公主勸著用過藥才退下，夢夢不敢再讓汗阿瑪思念額娘，想起了四哥哥求她辦的事，正好轉移一下汗阿瑪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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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阿瑪，您這首詞寫的多好，我覺得您應該去寶華殿燒給額娘看，額娘收到了該多高興。”
康熙原本低沉灰暗的心境忽然灑下一片光，對啊，他怎麼沒想到。立刻起身，大步回到書桌前，對著那一篇沒幾個字的詞左看右看，
“還是不大好，太淺顯了，不好不好。”
康熙越看越覺得自己寫的狗屁不通，惱怒之下竟要伸手把推敲了一日的詞給撕毀。
睡醒哭夠的梁九功就在書桌一側伺候，眼明心亮的梁大總管在主子爺要發癲的瞬間已經率先出手將那張紙搶在手中。
轉身小跑著就送到了公主手裡，有公主在，他梁九功戰無不勝！
夢夢也是被康熙嚇了一跳，正想跳下來救那無辜的詞，已經被梁九功將詞呈到了她麵前。
佩服！
夢夢崇拜的眼神，讓梁九功更覺自己又偉岸了幾分。
不等康熙發作，梁九功看了一眼落地大鐘，”到了公主用下午茶的時間了，皇上，殿下，奴才這就去準備！”
腳底抹油，開溜。
康熙抬起一半的手臂最終隻能無力地落下，小閨女在，他連罵狗奴才幾句都不行。
氣的康熙咬牙切齒，鼻孔噴熱氣，倒是將先前的低落痛苦驅散一空。
“汗阿瑪，這首寫的真的很好，您還害羞啊，夢夢倒是還記得您有幾幅特彆滿意的畫像，咱們也一起燒給額娘吧，還有夢夢上周小考第一次拿到了甲的試卷，我也要燒給額娘~”
康熙看著夢夢水靈的大眼睛，倒是沒說出她那份卷子“甲”字右下角還有個小小的“下”字。
因為考的是明史，連太子都參加了，皇二代們統考，夢夢是第一名，倒數的……
那也是“甲”，反正康熙和夢夢都很滿意，誰讓其他兄弟姐妹為了以史為鑒恨不得把明史倒背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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