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貓閣在江湖上頗為神秘,人們大多對其知之甚少。加之外出行走的說書先生大多很有水平,漸漸地,一個神秘、強大、無孔不入的情報組織形象,就這麼立了起來。
然而,在一開始,熊貓閣並非是情報組織的定位。
蕭生紈與秦淨峰最開始的考慮是,尋找誌同道合之人,伸張正義、增加耳目以方便尋找穀九的弟弟。
因為隻有這兩點要求,所以組織結構十分鬆散,想走就走想來就來,規矩隻有“不得作惡”四個字。
這樣的熊貓閣,自然不太可能變成如今江湖第一情報組織。影響力有限,不過是十幾個俠客偶爾聚在一起交流情報、切磋武藝的容身之所罷了。
而後……在如今熊貓閣閣主進入後,事情發生了改變。
“閣主?”楚懷寒蹙眉,“不是你們二人之一做閣主嗎?”
“不是。”蕭生紈道。“這其中情況可複雜了……那人加入不久,便迅速壯大組織,手段很強,我等又從來不喜收買人心之類的俗事,久而久之……”
“如今的熊貓閣,我和秦兄空有名頭而無實權。雖然弟子都恭恭敬敬,可我們也使喚不動多少人。”
楚懷寒道“這和‘穀九弟弟’這個身份有什麼關係……你想借這個發揮,拿回權力?”
蕭生紈搖搖頭“這就是不能告訴你的事了。如今熊貓閣,外人眼裡神秘強大,實則分裂嚴重,出現多個派係。”
“說實話,崆峒這事,就有熊貓閣的手筆……我卻不知這是哪一派係的人所為。蕭某在此警告一句,楚女俠最好遠離熊貓閣為妙。”
楚懷寒沉吟片刻,道“我看那個所謂的鐘先生挺尊敬‘穀九’,如果真正的穀九弟弟被找到……”
“……唉。”蕭生紈長歎一聲,“我會勸他隱姓埋名,安穩過完一生。熊貓閣上下都說穀兄行為堪稱楷模,真正在乎、尊敬他的,又有幾個?多少人用這麵大旗肆意妄為,就如同許多人用正義做偽裝,行肮臟之事。”
楚懷寒手指輕輕敲著劍柄。
這是真話嗎?熊貓閣這組織真實麵貌真如同蕭生紈嘴上說的這般?
楚懷寒原本想找秦蕭二人打聽打聽妹妹情報,可如今,見了蕭生紈十年後變化極大的樣子,她反而有些猶豫了。
外人眼中,她隻是“短暫被上官蓮教導過的孤女”,換成蓮二還和楚懷寒有些情分,但蕭生紈沒理由傾力相助。若他隱瞞、說謊,完全有可能。
……說起來四芳閣剩下的人也不知去了何處。憑著上官蓮這層關係,尋求蓮二等人的相助,或許更加可靠。
她這麼想著,不發一言,談話陷入沉默。
反倒是蕭生紈先開口打破僵局“對了,關於我那不成器的徒弟,多謝女俠相助。”
楚懷寒道“我並沒做什麼。”
蕭生紈微笑道“楚女俠為保下我徒弟,寧願冒著敗壞華山名聲、違反門規的風險,真令人刮目相看啊。年紀輕輕便能將攝魂養天劍改造成新的武功……不愧是華山未來掌門。”
楚懷寒道“你不用試探我。我出手幫忙,不是因為我有武力作底氣,而是為了公理。直說吧,華山僅僅因為劍法就隨意迫害、追殺他人,這行為本來就是錯的。”
“若未經允許學會孤山劍法是‘罪’,誰來判定?解釋權在華山手上,想栽贓,可簡單得很。我翻閱門中文書,第一個因偷學孤山劍法被殺的人叫‘百裡風’,自他之後,雨後春筍般冒出了無數個百裡風。其中大半都是冤枉。”
蕭生紈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哦?世人大多‘幫親不幫理’,楚女俠能拋開對師門的感情做出如此判斷,還真是……”
“實話罷了。”楚懷寒厭煩道,“我最厭惡以為一門武功就能改變一切的人。孤山劍法是好武功,但改變不了什麼。它要真這麼厲害,陸明絕怎麼死了?華山怎麼衰落了?”
“等回華山,我就肅清門中風氣,叫那群老家夥清醒點,彆捧著區區一本劍法做白日夢。”
蕭生紈道“人人都希望,該有一門絕世武功,學了便能做天下第一,逍遙快活。”
“……不過,女俠就不擔心……令華山臉麵掃地麼?”
“什麼臉麵,麵子是自己掙的,不是彆人給的。”楚懷寒道,“越是強撐著外麵那層皮,越是讓人看出你的虛弱。等我帶華山振興,什麼鐘雲,都是鼠輩。他們不過以此為由,找華山麻煩罷了。”
“何況……”
“何況?”
楚懷寒轉了轉長劍,道“連幾個說書先生、一群不明所以的江湖人士都能叫我畏懼,因此放棄道義,那我還當什麼女俠?直接擺爛不乾得了。”
蕭生紈哈哈大笑。
眼前少女神色坦然,眉間帶著幾近狂妄的驕傲,仿佛無所不能。
年輕人正該有如此氣勢。
蕭生紈笑聲漸漸平息,臉上帶著欣慰。他道“蓮二曾說,你是值得我們相助之人。我還當她是念著舊情,沒想到所言非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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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二?”楚懷寒蹙眉,“她後來如何了?四芳閣呢?我幾次打聽,都毫無音訊……而且,她怎麼沒換個更合心意的名字?”
蕭生紈挑挑眉,道“看來你這十年,消息很不靈通啊。當年的四芳閣更名改姓,如今名為‘逍遙樓’,乃是曾為死士的他們重獲自由之意。其他的,想必你更願意聽蓮二講。”
“我會擇日拜訪。”楚懷寒道,“不過,你身為熊貓閣中人,手上想必也有不少情報吧?”
蕭生紈道“你想問什麼?稱不上知無不言,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我會儘力解答。”
楚懷寒眯起眼睛,道
“十年前,我妹妹被魔教中人擄走,再無音訊。你可知有什麼消息?”
她曾找魔教奸細詢問,但那群人忠心的很,使儘渾身解數自殺,自然不會透露任何信息。
蕭生紈扇子揮動的速度減緩,手指壓著扇子,遲遲沒有作答。
“魔教……十年來,也發生了很多變化。”他道,“進攻大齊的那位已經成了前任。據說他的兒子繼位……”
前任魔教教主名喚萬文鏡,卻是個和名字不符的狠辣之人。既是如意教教主、又是北夏皇帝。
和大齊前任皇帝那個昏君比起來,他是個暴君,極有手腕的暴君。
他雖然內心變態,喜歡玩弄人心,但很有分寸,隻舉著國家大義的旗號霍霍大齊人,對北夏百姓頗為“照顧”。
連年征戰,打窮了大齊,也打窮了北夏,但比起叛亂四起的大齊,北夏出乎意料地團結一心。
萬文鏡死在十年前,有人說是戰死,有人說是被謀害,總之是死了。
而新任教主……
蕭生紈對此人隻有三個字
“不清楚。”
“……”
楚懷寒盯著他。
蕭生紈道“魔教內如今的職位劃分簡單很多,分為左右護法、教主、副教主,魔教聖女。魔教聖女據說是在十年前上位……”
楚懷寒臉色一變“我妹妹當了魔教聖女?”
“新任教主十分謹慎,嚴防死守,我也隻是猜測。”蕭生紈皺眉,“但魔教聖女,按理說來精挑細選,必須得是教主十分信任之人。你妹妹並非北夏人,不太可能到那個位置。”
楚懷寒沉默了。
懷霜性子偏執,會不會已經深陷魔教?如果她做了錯事,可不是打一頓屁股就能解決的。
蕭生紈看出她心中所想,道
“我並非為魔教開脫,但你彆忘了,魔教是北夏國教,其‘魔教’之名,起源於萬文鏡任上的諸多事跡。在他之前,中原武林與如意教並不非得置對方於死地。若新任教主多少正常點,你妹妹不必害人取得信任。”
楚懷寒道“希望如此。最後一個問題。”
“……你知道我的身世嗎?我與懷霜身上有什麼血海深仇?”
蕭生紈搖搖頭“連你自己都不記得,我怎能查到?僅靠姓氏得到的信息太少。”
楚懷寒行了一禮,道“多謝。”
隨即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