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眠一愣,翻出手機,果然看見五通未接來電,都是他,唇邊勾著淺笑,伸手戳了戳男人的手臂,“手機靜音,我不知道你給我打電話了。”袁東晉睜開眼睛,“睡覺!”
“我明天不上班,上午陪貞貞去試婚紗,結束了就回來陪你,推你出去走走?”見他依舊不高興,她帶著些套好的意味。
沒有回應,陳眠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會兒,起身去換洗。
出來的時候,看見床上的男人已經呼吸均勻地睡著。
她伸手關了頭頂的燈,躡手躡腳地走出陽台,在椅子上坐下來,望著城市青灰色的夜空。
醫院裡很安靜,反而是遠處道路上有車輛呼嘯而過的輕微聲響,靜謐得讓人覺得內心空曠。
腦海中浮現秦桑的話。
【袁東晉早晚會知道陶思然回來了,你還是趁早做好準備。】
做什麼準備?時刻準備著拆散他們?跟三年前那樣耍手段?她側目,隔著一麵玻璃,借著微光看著床上的男人怔怔出神。
——
翌日,陳眠去接了貞貞,然後一起到婚紗店。
上午十點鐘,婚紗店裡人不多,陳眠陪貞貞走進了貴賓專用室,看見窗邊的沙發上,坐著一個氣質出眾的英俊男人,而那男人也抬頭看見了她們,甚至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
“貞貞,你認識他?”陳眠低聲詢問身邊的女孩兒。
“如果我認識他,那麼我要結婚的對象就換人了!眠眠姐,他好帥!”
貞貞從小有畫畫的天賦,骨子裡除了藝術細胞,就是花癡細胞,用秦桑的話來說,她是見到好看的男人就忘記自己的親爹是誰。
“好了,彆用你的桃心眼意淫人家了,趕緊試試你的婚紗。”陳眠淡淡收回目光,仿佛不曾看見那邊的男人。
“宋小姐,請隨我來。”接待的人微笑著。
貞貞去換婚紗,陳眠站在一旁,隨意打量著婚紗店,裝潢高檔,明亮的燈光恰到好處,有種寬敞感,她恍惚地想起一些往事。
忽然,頭頂一道暗影聚攏,她側目抬頭,就看見剛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站在了自己的身側。
下意識的顰眉,陳眠淡漠的眼神,不動神色看著他。
“小姐,你好,我是周旭堯。”男人風度翩翩地朝她伸出右手。
陳眠垂眸,看見他寬厚的掌心上有薄薄的繭,尤其是虎口和食指的位置,莫名的想起溫紹庭那雙手。
見鬼!她暗暗低咒。
“我不認識你。”搭訕的男人見多了,陳眠不為所動。
周旭堯收回手,低低徐徐地笑了,“你是對所有的男人,一向都是這麼不假辭色的,還是針對性的?”
昨天在餐廳看見她潑了溫紹庭一身咖啡,那氣勢如虹的模樣令人欣賞,沒想到今天在這裡又能撞見她。
“眠眠姐,你進來幫我一下!”貞貞的聲音傳出來,陳眠瞥了他一眼,孤傲的轉身。
男人看著她俏麗的身影,笑意很深。
能潑溫紹庭咖啡的女人,還真是,耐人尋味。
陳眠幫貞貞穿好婚紗走出來,看見那個男人正認真的打量著他穿著婚紗的女人。
正要收回視線,那女人卻轉過身來,嬌弱的聲音輕輕的,帶著幾分不確定,“旭堯,好看嗎?”四目相對,驟然石化。
“陶思然!”一旁的貞貞尖叫起來,一手提著婚紗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們。
陳眠回過神,趕緊伸手扯住了欲衝上去的貞貞,低聲說:“貞貞,你乾什麼?”
貞貞和秦桑一樣,對陶思然是徹底的不屑,打心眼裡不喜歡。
“教訓她啊!”
陳眠哭笑不得,“她什麼時候得罪過你了?”
講真,在這而遇見她,陳眠也很意外,之前一直都覺得她回來不過就是為了袁東晉,現在看來,未必。
也許是她真的太多疑了,畢竟都過了這麼多年,陶思然又是一個驕傲得要死的女人,這怎麼說,也不會回來找袁東晉,去當小三的。
陳眠跟她認識很多年,知道她的父親就是為了第三者拋下她和她母親,所以對於第三者,她是本能存在排斥。
雖然一直知道這點,但陳眠心中依舊不安,是因為袁東晉的態度,可若陶思然結婚了,那一切都會不一樣。
想到這裡,忽然不是那麼排斥陶思然了。
“哼,我看不慣她!”貞貞輕嗤嘟嚷著。
在貞貞的眼底,陶思然就是一個愛作死的驕傲鬼,好像她出生不好,就全世界的有錢人都欠了她的一樣,總是清高地彰顯她的傲氣。
雖說再窮也不能窮骨氣,可陶思然是那種你好心好意幫她,也能被當做驢肝肺的神經質。
陳眠捏了捏貞貞的手,朝陶思然溫淡的笑,落落大方打招呼,“這麼巧。”
陶思然對陳眠依舊是有些心理陰影,那天在醫院,兩人談話也是不愉快,現在在這裡碰到,她有些失措。周旭堯有些意外,“你們認識?”他怎麼覺得他的小未婚妻認識的人都挺有趣的?
陶思然抿了抿唇,“嗯,我們高中,是同桌。”她說話的時候,猶豫了一下。
“高中同桌?”周旭堯見現場的氣氛有幾分怪異,“那你們的感情應該不錯才是,怎麼……”兩人看著臉色都不太對勁?
陶思然表情有些僵硬,她看著陳眠,不敢開口。
反觀陳眠則是神色淡淡的。
曾經麼?確實感情不錯。
陶思然家並不富有,後來她父親出軌和小三有了一個兒子,就回來跟原配鬨離婚,甚至動手打陶思然,罵她是賠本貨。
那會兒陶思然獨來獨往的一個人,高一開學沒多久,她和陳眠成了同桌,陳眠又是正義感超強的女孩子,有一回看見陶思然被他爸打,就幫了她一把,兩人就成了朋友。
原本兩人感情一直都挺好,即使後來陶思然和袁東晉走了一起,陳眠也隻是默默的隱藏的自己感情,甚至他們吵架,陶思然跑來哭訴,陳眠也從不長口舌,隻是默默聽著,偶爾會安慰她。
至於為何兩人會變成如今這般,說起來,似乎都是陶思然的選擇。
“已經很多年沒見,感情生疏了。”陳眠淡淡的開口,畢竟在人家未婚夫麵前,不要弄得太過難堪。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至於感情如何,沒必要拿出來陳述,陳眠看著陶思然,“你要結婚了?”
陶思然抬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周旭堯,有些緊張的舔了舔唇瓣,點頭,“嗯。”
“婚禮在什麼時候?屆時我一定會送上彩禮。”“十二月。”陶思然覺得自己的喉嚨很乾澀,每說一個字都宛如紮下一根刺。
“這樣啊,那也快了。”陳眠溫靜的笑了笑,溫溫淡淡地說:“恭喜你。”
“謝謝。”陶思然垂在身側的手攥著婚紗泛出褶皺來,臉色有些蒼白。
心平氣和的對話,氣氛卻格外的詭異。
陳眠扣住貞貞的手,示意她不要說話,她望向一旁的周旭堯,淺笑低吟間有幾分冷漠,“這位先生能娶到思然,是你的福氣,好好珍惜。”
周旭堯挑眉,唇角始終彌漫著深深的笑意,眼底卻不見溫色,他淡淡的說:“謝謝。”
“我們還有其他禮服要試,下次再聊。”說完,陳眠拉著貞貞遠離他們。
“眠眠姐,你為什麼要阻止我,像她那種虛偽的女人,你就應該讓我撕爛她那張惡心的臉!啊!那個大好的帥哥怎麼看上她的,真是瞎了狗眼麼!”貞貞有些憤憤不滿的低吼。
“隻要一想起你結婚的時候,她被桑桑姐扣押住在那哭哭啼啼訴說深情,我就覺得惡心!她怎麼總是欺負你啊!”
“她哪能欺負我?不被我欺負就不錯,”陳眠低低一笑,“她要結婚了,過去就過去了,成了彆人的女人,袁東晉就不會心心念念都是她了。”
“我說你怎麼比我還要氣憤?不知道還以為她是你老公養的小蜜呢!”話語間有些無奈。
“我呸!我老公看得上她就是瞎了!”貞貞雖然心有憤懣,但聽陳眠這麼一說,倒是覺得很有道理,畢竟陶思然是那種清高到死的女人。
不過……
“就算結婚,他們要一起,還不是沒用!”貞貞如是說。
陳眠戳她的腦門,“行了,她不會。”“人都會變的……”貞貞又嘟嚷了一句。
“眠眠姐,你看著她,就真的一點都不生氣鬱悶?”
聞言,陳眠緘默,片刻後,她說:“我鬱悶生氣什麼?畢竟從某種程度上說,我才是他們感情的破壞者,難道生氣的不應該是她?”
雖然已經過去三年,但她永遠不會忘記,新婚第二天,袁東晉極冷的麵容,指著她說:“陳眠,你一輩子也妄想我會愛你!”
那麼決絕,那麼怨恨。
在他眼裡,是她耍了手段,獲得了這一段婚姻,因為在婚前,他曾發了一封郵件,告訴昔日的戀人,要結婚了,問她肯不肯回來。
有些事情,她一點也不想知道,但偏偏他瞞她瞞得不夠好,讓她知道了,她又怎麼會將自己的男人拱手相讓?
她為了自己的付出,耍了點小手段是怎麼了?她沒殺人沒放火,不過就是將陶思然發給他的信息刪除了,僅此而已。
很過分麼?
“你心眼真大啊……”貞貞撇嘴。
陳眠揉揉她的頭,輕輕的笑著,眼底有些暖意,“好了,不用擔心我。”
——
傍晚時分,陳眠回到醫院,還沒進門就聽到裡麵傳來談話聲。
她開門而進,“爸、媽,你們來了。”
李敏慧淡淡掃了她一眼不說話,袁父表情是一貫的嚴肅,應了聲:“嗯。”
袁東晉看著她,並未說話,她主動上前拿過一旁的水果,“爸媽,你們先聊著,我給你們洗水果。”
袁父頷首,“好。”陳眠低著頭,將蘋果一個個拿出來,放進水槽裡洗乾淨,又拿水果刀削皮,表情專注而認真,完全沒注意到身後多了一個人。
“陳眠。”
忽然一聲,讓陳眠一抖,鋒利的水果刀便劃破了她的手指,有鮮紅的血液冒出來,看著有些觸目驚心。
她忙擰開水龍頭放在水下衝,回過頭,淺笑著,“媽,您怎麼進來了?”
李敏慧見她削個水果都能弄傷手,眉頭蹙得厲害,語氣不是很好,“你怎麼削個水果都削不好?”
陳眠笑著說:“手滑了一下,沒事。”
李敏慧才懶得關注她傷得如何,看向她的視線像那一柄鋒利的水果刀,迎麵飛來。
她說:“陳眠,你和東晉是不是一直在避孕?”“啊?”陳眠錯愕,一張臉尷尬得不行。
“你啊什麼啊?你的檢查報告我看了,沒有問題,但是你肚子一直沒動靜,是不是在避孕?你老實告訴我,是你不想要孩子,還是東晉不想要孩子?”
陳眠真覺得挺難堪的,雖然婆婆是女人,但她突然就這樣提出避孕的問題,讓她一時消化不了。
再者,她要怎麼回答?她和袁東晉在袁家人眼裡,是夫妻和睦的,現在難道直接告訴李敏慧,是她兒子不想要她生孩子?
“媽,孩子這種事情,順其自然就好了。”陳眠舔了舔唇瓣,“再說,我和東晉都還年輕,工作又忙,晚幾年要也沒關係的。”
“陳眠,我跟你說過多少回了?女人就應該在家相夫教子,我們袁家不缺錢,你非要自己在外麵工作,現在還說工作忙不要孩子?”這一下,陳眠真是自掘墳墓了。李敏慧對她工作這個事情一直耿耿於懷,現在她這麼一說,瞬間就點中了李敏慧的爆點。
“你必須辭掉在這個工作!”
“媽,工作跟我生活沒影響。”
“沒影響?你和東晉今年都二十八了,還不生孩子,還想等到什麼時候?”
陳眠覺得頭疼,隻得安撫她:“媽,回頭我會跟東晉商量孩子的問題,您看這樣可以嗎?”
“如果你再找借口,你工作我親自幫你辭了!”李敏慧說完就出去了。
陳眠瞅了一眼還在流血的手指,笑得很涼薄。
李敏慧他們到了晚飯時間就回去了,臨走前,還瞟了陳眠一眼,陳眠溫婉的笑著。
袁東晉看著在一旁細心給他布菜的小女人,她微垂著頭,細長弧度的脖頸格外養眼,墨黑的長發束成馬尾,露出飽滿光滑而秀氣的額頭,腦後富有彈性的發尾卷著圈,有些淩亂的美感,因為沒有上班,她著裝很休閒,白色的t恤搭配著簡單的牛仔褲,修長的身材襯得愈發清瘦,像剛出校園的女大學生。
忽然聽到她發出嘶一聲,然後輕輕甩著手,他一把握了過去,“燙到?”
陳眠怔住,“不是……”想要收回,但被他握得很緊,掙不開。
袁東晉皺眉看著她,“怎麼弄傷的?”
食指上的傷痕很新,泛著血絲,割得挺深的。
陳眠趁他不備,掙開了他的掌心,淺淺一笑,“剛削水果不小心劃了一下,沒事,回頭我擦點藥就行。”
她沒那麼矜貴,以前為了他去學做飯,切菜的時候經常切到手指,不知道被濺起的油燙傷過多少回,最嚴重的,有回不小心,滾燙的油潑到整個手背,被燙起了水泡,都說十指連心,那一次痛的她真是蔓延到心臟裡麵去。
袁東晉不再說什麼,叮嚀她:“嗯,下次小心點。”
她淡淡應了聲:“好。”
吃過飯,陳眠用輪椅推著他下樓去散步。
走了一小段路,他們在一旁的大榕樹下歇腳,陳眠坐在他身側的石椅上,抬頭眺望遠處的天空。
袁東晉的目光卻停留在她臉龐上。
陳眠察覺到他的注視,看向他,忽然說:“袁東晉。”
“嗯。”
她有些猶豫,有些糾結,孩子,這個她真的開不了口,因為他說不會要她的孩子。
“怎麼?有話就說。”咬了咬唇,她低著頭不看他,“今天媽又跟我提到孩子的問題……”她沒繼續說下去。
“你想要嗎?”奇跡般,他很平靜的問她。
陳眠猛地抬頭,褐色的眼眸裡全是不可置信的震驚,不確定的問:“你,要嗎?”
他對她招手,陳眠迎上去,就被他伸手勾住後腦勺,用力一壓,她的唇瓣就印了下去,她雙手撐在輪椅兩側欲掙紮,他另一手已纏住她的腰,不容她避開,張口含住她柔軟的唇。
彼此的氣息交融,他嘗到了與以往不同的,香甜氣息,讓他忍不住攝取更多,往更深的地方去,像不知饜足似的,席卷她的呼吸。
人潮中,他們儼然親密的擁吻,而身後的夕陽晚霞成了一副巨大的背景,畫裡的人渾然不覺遠處有人的心在觸動著。
他吻了好一會,他才鬆開她,兩人氣息不穩,微喘著,他深眸中湧著莫名情潮凝望她,沙啞著嗓音說:“那就要一個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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