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老李上前,依舊是畢恭畢敬的態度。
老李年過五十,跟她父親差不多的年紀,陳眠不習慣袁家這種嚴謹的態度,尤其是在外麵的時候,於是她對老李笑了笑,說:“李叔,以後在外麵,您直接叫我名字就行,或者是小眠。”
老李看了一眼這個年輕的姑娘,點頭應道:“好。”
“少爺讓我直接送你過去,他那邊忙完就會過來。”他上前替陳眠拉開車門。
“嗯。走吧。”
香滿園,港城出了名難預約位置的餐廳,陳眠不知道袁東晉用了什麼辦法成功預約了位置,心想再難的事情,隻要有錢,還是可以搞定。
位置靠窗,外麵是噴水池,景致很美,視線也很好。
袁東晉考慮得挺周到,讓老李先送她去換了一身衣服,再來餐廳,否則她一身職業裝,隻怕走進了大門會引來彆人的目光。
服務員先給她上了咖啡和一些點心,詢問她是否要點餐,她禮貌地表示需要等人,服務員便離開了。
餐廳的環境很雅致,有幾分古色古香的味道,燈光亮度柔和,大約能走進這裡的人身份都不一般,用餐禮儀很好,格外的安靜,美食的香氣充盈著。
陳眠坐在位置上,緋色的唇不自覺的上揚。
袁東晉剛走出辦公室,周錦森忽然接到一個電話,臉色一分一分沉下去,電梯裡隻有他們兩人,周錦森應了幾聲,然後掛掉電話。
“袁總。”
“什麼事?”
“蓉城那邊的項目出事了,腳手架散落,有五名工人受傷,其中一個重傷。”周錦森頓了一下,繼續說,“事出突然,蓉城那邊的消息已經傳開,沒法壓下來,如果處理不恰當,後果不堪設想。”
“電話訂最早的班機去蓉城,現在去機場。”他的臉色不再是公子痞氣,而是肅穆。
“是。”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陳眠看了眼時間,以為下班高峰期堵車,便耐心的等待著。
期間服務生過來問了一次是否要點餐,陳眠找了理由推了。不知不覺的過了兩個小時,陳眠轉頭看著門口進進出出的人,依舊是沒有他的身影,視線不經意的對上不遠處的幾個服務生,陳眠衝他們禮貌的笑了笑,沒有半點尷尬的模樣,淡然優雅,反而讓那些一直看她的服務生有些不好意思。
她看了眼手機,屏幕是黑的,沒有來電,也沒有信息,她終於按捺不住,撥了他的號碼。
很遺憾,她聽到的是電話那端傳來溫柔而機械的聲音,對方已關機,心頓時就涼了半截。
她放下手機,抬手招來服務生,微笑著說:“點餐,謝謝。”
從五點半等到九點,三個小時過去,即使港城從南區堵到北區,這個時間也應該到了,何況寶華集團到香滿園,隻需要二十分鐘的路程。
拋去這些理由,他無法及時趕來,是否應該提前給她一個電話,告知一聲?結果呢?他手機關機……
陳眠不知道該如何說服自己,他有要緊事需要處理。可再要緊,一個電話一個句話的時間,難道也抽不出麼?
唯一的理由就是,她不重要,所以沒必要。
菜很快就上齊了,她還點了一瓶紅酒。
獨自一人慢悠悠的細吞慢嚼,美味佳肴,在她口中如同嚼蠟。
她神色平靜,給自己倒了酒,舉著高腳杯,輕輕搖晃著那紅色的液體,勾唇輕輕笑了。
她對著空氣說:“陳眠,生日快樂。”
然後仰頭一口氣喝了下去,酒的酣甜在舌尖打轉,帶著微微的澀,從口腔一路滑進她的胃部,她整顆心臟都澀然起來。
一個人的生日,一個人的美食,一個人的酒,全部都是她一個人的故事。
酒一杯杯下喉,直到整支都喝完,她已經醉得熏熏然,頭暈暈沉沉的,眼前有些模糊,她招來服務員,埋了單,腳步有些飄飄然的。有服務員見她喝醉了,禮貌的上前問:“小姐,需要幫你叫的士嗎?”
陳眠搖頭,微醺的臉露出溫婉的笑靨,“不用,謝謝。”說完就走了出去。
夜裡十點,夜風徐徐吹來。
陳眠腳步踉蹌地走著,酒勁開始上來,她愈發暈沉,抬頭,忽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她茫然地往前走,剛好看見一輛車停下來,不加多想,拉開車門就爬上了後座倒頭躺下口齒不清說了一個地址,然後闔上眼睛睡了過去。
飛機上,袁東晉剛坐下,腦海中忽然閃過陳眠那張溫涼的臉龐,動作不由得一頓。
周錦森道:“袁總忘記帶什麼了?”
袁東晉伸手捏了捏眉心,擺了擺手,“沒。”他忘記的不是東西,而是某個女人被他拋諸於腦後。
她的生日,本想好好給她慶祝一下,卻臨時放了鴿子不說,還忘記給她打個招呼。
沉默了幾秒,袁東晉又開口,“到容城大概需要多久?”
周錦森說:“三個多小時。”
“嗯。”
三個多小時後,都已經到十一點了,她應該不會一直等著。
“回頭我打給你。”溫紹庭剛接起來的電話又掐斷,抬眸看了眼後視鏡,就看見後座上躺成屍體的女人,臉色不能再冷,沉沉的開口:“下車!”
奈何女人不見半分動靜。
他打開車內的閱讀燈,昏黃的光線柔柔的照下來,他往後座探身,一眼就瞧清了女人的臉。
白皙的臉龐紅撲撲的,雙眼緊闔著,秀眉緊蹙,呼吸綿長,她的睡相並不好看,短裙滑到了大腿上,露出俏生生的白皙修長的腿。逼仄的車廂內彌漫了一股酒香,他的眉梢一挑,目光黑沉沉的,忽然就轉身坐了回去,解開安全扣推開車門下車。
關上車門,隨意地靠在門邊上,抽出一根煙點上,站在夜色裡緩緩吞雲吐霧。
半個多小時過去,他抬起手看了一眼腕表,已經是夜裡十一點,他轉身,打開後座的車門,正好一道手機鈴聲打破了沉靜。
他彎腰看著女人動了動身體,絲毫沒有醒過來的痕跡,他伸手拿過她的手提包,翻到手機。
上麵的來電顯示備注——老公。
遂抬眸瞥了眼那個在他車裡睡得不省人事的女人,手指一動,就接了起來。
“陳眠,抱歉,容城這邊的項目臨時出了事,來不及跟你說就上了飛機,回頭我再給你補過生日。”那邊的語速很快,隱隱地聽到那邊有誰在說話,男人不等這邊開口,他繼續道,“先不說了,你晚上早點休息,回去再說。”
然後,電話掛斷。
溫紹庭拿著手機,聽著裡麵傳來嘟嘟的聲響,轉身挑眉盯著陳眠,眸色極深極沉。
生日被放鴿子?嗬!跟失戀了一樣。
又恍惚想起那次慈善拍賣會,他在樹後無意聽到她和那女人的對話,猶豫了半響,將她的手機丟回包裡,然後坐回車裡,一腳踩下了油門。
溫紹庭抱著陳眠回到家裡,幾乎是毫不客氣的將她扔在了沙發上,本以為這下她該醒了,誰知道她嚶嚀了一聲,翻個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又睡了過去。
這個女人!屬豬的嗎?
溫紹庭站在沙發邊上,居高臨下睨著她半響,俯身下去抓著她的手臂試圖搖醒她。
陳眠睡得不舒服,一陣地動山搖的感覺讓她的胃一陣翻滾,然後難受得一下子吐了出來。吐完之後,她終於覺得舒服了點,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隱隱約約的看見溫紹庭的臉黑沉沉的,她蹙眉,嘟嚷了一句:“瘟神……”然後再度闔上眼睛。
溫紹庭低頭看著褲腿上的嘔吐物,酒味帶著酸氣,味道十分難聞,再看一眼那個始傭者,她渾然自在的睡著,他的太陽穴隱隱的跳著,覺得自己是瘋了才莫名其妙地同情這個女人將她帶回來!
忽然,樓上傳來稚嫩的嗓音,還帶著睡眼惺忪的含糊,“二爸,你回來了?”
溫紹庭抬頭,就看見溫睿小小的身子站在樓梯口,而他的身邊還有一隻牧羊犬吐著舌頭目光澄澄看過來。
他蹙眉,“怎麼又起來了?”
溫睿光著腳丫一步一步從樓梯上走下來,小手捂著嘴巴打了個嗬欠,“我做噩夢了。”屬於孩子的嬌軟嗓音,有幾分撒嬌的味道。溫紹庭眉頭一擰,“怎麼又不穿鞋子。”說話間,伸手一把將他從地上抱了起來,放在對麵的沙發上。
“好臭!”溫睿聞到一股異味,小小的眉頭蹙在一起,小手丫捂著嘴巴,然後看見了沙發上趟著的陳眠,“綿綿!”
說話間他就要跳下沙發,卻被溫紹庭喝住:“不許下來!”
他乖乖坐下,仰著小腦袋看著溫紹庭:“綿綿怎麼會在這裡?二爸,好臭,趕緊弄乾淨!”他皺了皺鼻子。
溫紹庭麵無表情的去找到清理工具過來清理乾淨那些臟汙,他感覺自己身上全是臭熏熏的味道,臉色越發黑得深沉,餘光裡見溫睿目光灼灼盯著他,“回房睡覺。”
溫睿說:“那綿綿呢?睡哪裡?”
溫紹庭冷峻的臉瞧著他,“整個客廳都留給她。”沒將她丟出去睡馬路就是他仁慈了。
“二爸,她收留過我的,還給我做晚飯吃。”
溫紹庭冷瞥他一眼,涼涼的說:“玩失蹤的事情你倒是記得很清楚。”
溫睿才不理會他的冷淡,繼續說:“誰沙發會著涼的,奶奶經常說對女孩子要溫柔,男子漢要照顧好女孩子。”
“所以?”溫紹庭還是第一次見到溫睿對一個女人這麼熱情,以往他身邊若是有哪些女人要靠近,他總是非將人給氣跑不可。
這陳眠到底給他灌了什麼迷湯?
最後拗不過溫睿,溫紹庭不得不紆尊降貴將陳眠抱到了溫睿的房間,而溫睿就顛屁顛屁的爬上了溫紹庭的床,有種奸計得逞的味道。
至於這奸計是什麼?
哦,奶奶說,想要媽媽,可以自己找。還有舅舅說,綿綿不怕二爸。
得出結論——讓綿綿做他後媽,
翌日清晨。
陳眠是被什麼給戳醒的。
她頭痛欲裂的睜開眼,一小孩和一條狗就蹲在床邊,嚇得她驚叫了一聲,騰一下從床上彈了起來。
“木木?你怎麼會在這裡?”陳眠伸手摁住太陽穴,以緩解頭部的痛感。
“綿綿,這是我的房間。”溫睿笑得很開心。
陳眠一怔,“我怎麼會在你的房間?”
“昨晚是二爸帶你回來的。”溫睿說,“那你還吐了二爸一身,好臭!”
陳眠腦子當機,腦回路一下轉不過來,“二爸又是誰?”她得冷靜。說話間,她從床上爬下來,光著腳就往房間門口衝出去,卻一頭栽進了一個僵硬的懷裡。
她一僵,抬頭。
隻見男人的五官分明立體,鼻梁高挺,一雙深邃的眼睛黑而亮,身姿挺拔佇立在她麵前,宛如晨鐘暮鼓裡的冷傲青鬆,屬於男人冷冽的氣息撲麵而來。
一時忘記了反應,就那樣貼在他身上,與他四目相對,甚至能看見他墨色的眼眸裡倒映著她小小的影子。
陳眠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閉上眼睛,再度睜開,男人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他低著頭,忽然開口,低沉渾厚的聲線在房間裡格外的清晰,“大清早就對一個男人投懷送抱,你老公知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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