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溫婉的聲音,平淡宛若沉靜冰涼的河,再也掀不起半點波瀾,宛若歎息。
男人的身體終究一點點地僵化。
他聽得懂她話裡的意思。陳眠緩緩抬起頭,平靜的目光落在前方,瞳仁卻驀地驟然一縮。
不知何時,溫紹庭站在了走廊裡,昏黃的光線自頭頂傾瀉而下,將他團團籠罩住,他菲薄的唇上銜著一根煙,嫋嫋的青煙緩緩升起,徐徐散開,煙霧繚繞,模糊了他溫漠深邃的輪廓,一身黑色的他,愈發顯得冷漠倨傲。
他冰冷的視線冷銳得仿佛要將將她鑿出一個洞來。
陳眠僵直了身體,甚至忘記了掙開袁東晉的懷抱,就那麼直直看著溫紹庭,然後看著他長腿邁開上前,下一刻,他扣住她的手腕,一個用力,她就被拽離了袁東晉的懷抱,跌進他的胸膛。
猝不及防地撞上他堅硬如磐石的胸膛,撞得她鼻子生疼,可她不敢吭聲,因為她能感覺到來自於他身上的慍怒,滔天洶湧。
“袁少,她不是你想要就招手,不要就拋棄的對象。”冷冰冰的語調,寒芒犀利。袁東晉懷裡落了空,視線停留在溫紹庭的臉上,淡淡地笑,“溫先生似乎很怕我?”
溫紹庭臉色黑得滴水,他不是怕,而是心存芥蒂,因為這個男人占據了陳眠十幾年的情感,存在感太強。
“我不希望她再因為你受到受害。”
袁東晉聞言,臉色一白,喉嚨湧上苦澀,無法反駁。
溫紹庭似乎也不打算停留,扣住陳眠的手,帶著她轉身離開。
他的力氣很大,幾乎要捏碎了她的骨頭一樣,拽著她直接往電梯走去,他的步伐又大又急,陳眠腳上踩著高跟,一路小跑淩亂才勉強跟上。
袁東晉本就喝多了,且胃部隱隱生疼,加之腳不利索,隻能眼睜睜看著溫紹庭拽著陳眠離開,腳步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得無法邁步。
張益不知何時已經杵在一旁,靠在牆壁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煙,聲音有些含糊,“不去追?”
袁東晉發白的臉色陰沉沉的,繃得很緊,眼底是失落和灰霾,淡淡道,“回去吧。”
剛要抬步,他又頓住,然後重新回到休息室內,將陳眠留下的那一瓶胃藥捏在手裡揣進口袋,這才重新和張益一起回到包間。
而他走路的步伐,明顯的缺陷……
會所地下停車場裡。
空曠的停車場停整齊有序地停放著一排排豪車,陳眠忍受著腳踝上的疼,任由溫紹庭拽著走。
終於找到了他的車,一把拉開後車座的門,用力拽過她將她塞了進去,陳眠被毫不憐惜地摔在座位上,雙手撐著正要起身,男人壯實的身軀已經覆蓋上來,將她牢牢壓在身下。
他的唇,用力地吮吻著,像是要覆蓋擦拭去某些痕跡一般,帶著懲罰,粗暴得沒有絲毫憐香惜玉。
當臉頰和耳垂上傳來熱辣辣的刺痛感的時候,陳眠的眉心皺得厲害,“溫紹庭,疼……”
然而男人充耳不聞,自從那天晚上以後,她天天都小心翼翼地,仿佛深怕會觸及他的禁忌一般,甚至連平時的親昵都帶著某種迎合的意味,仿佛同情他,而刻意的討好,足夠他鬱結了。
而袁東晉抱著她親昵溫存的畫麵,更是出發了他心底那一層陰鬱,憋不住心慌和怒火,久久不散,愈演愈烈。
陳眠退到了車門邊上,“溫先生……你彆這樣,有話好好說……”
“……”溫紹庭氣結,低頭在她的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以後彆再姓袁的抱你!”
嗓音更加的低沉,有幾分要挾的味道。
陳眠微微抬眸,抿著唇看著他,“溫先生,你這是……吃醋了?”
溫紹庭冷著臉,低頭凝著她緋色的臉龐,指腹描繪著她的輪廓,“嗯,吃醋了。”
他的大方坦然,令陳眠微微一愣,又隱約愉悅滿足。
“離他遠點,嗯?”
溫紹庭臉上出現一絲絲裂痕,菲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目光沉沉睨著她。
陳眠順了順墨黑的卷發,“這是意外,”想了想,她忽然定定注視著他漆黑的眼眸,半是嬌嗔地道,“溫先生,你剛走得太快,我的腳踝貌似扭到了?”
溫紹庭僅剩的那麼一點怒氣,在她嬌軟的模樣下,也消匿得無影無蹤。
“哪隻腳?”將她扶起來坐好,彎腰下去查看她的腳踝。
“左腳。”男人粗糙的手指觸碰上她的腳踝,微涼的觸感,讓她垂眸定定看著男人黑漆漆的頭顱,此時車窗外投進的微弱光線透進來,晦澀而柔和,她心中一片寧和。
剛明明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眨眼又變得細心溫柔。
他輕輕揉著她的腳踝,“以後彆穿這麼高的鞋子。”
“好。”
沒有傷到筋骨,他鬆開她的腳,坐直了身體,陳眠忽然偎進他的懷裡,“溫先生,我陪你去看醫生吧,好不好?”
這句話,她已經鬱結猶豫了一個月,今天終於說出口了。
男人的身體明顯地一僵,陳眠伸手環住他的腰,“難道你要一輩子這樣?你要我守活寡啊?”溫紹庭的臉色愈發暗沉陰鷙,薄唇緊抿,“你不是不介意?”
她側目看著他,白捧著他的臉,“我不介意我們沒有孩子,並不是介意你那個……”
唉……真的是好難辦,難怪葉素說他冥頑不靈。
“我說了,給我時間,會好起來。”
“要多久時間?”
逼仄的車廂裡,久久的沉默,他淡淡開腔,“你的身體也不好,這樣的事情少些,對你也好。”
陳眠微怔,他說的沒錯,開始的時候,她確實是每次都會暈過去。
“如果去看醫生,可以讓你安心的話,那就去吧。”
陳眠沒吭聲,雙手環住他的脖子,臉蛋埋進他的胸膛裡,莫名覺得心口有些酸澀。“不過,”男人低沉的聲調從頭頂傳來,“以後彆讓袁東晉靠近你,嗯?”
她微微扯唇,忍不住笑了。
——
周旭堯的生日,在夜莊舉辦了一場聚會,陳眠是陪著溫紹庭去的。
推開包廂的門,裡麵坐了很多的人,男男女女都有,陳眠意外地看見了顧琳,她一襲鮮豔的紅色突兀而耀眼,想要不發現,真的好難。
而讓陳眠意外的是,陸禹行和淩菲竟然也來了。
陳眠挽著溫紹庭的手,邁進包廂裡,在場的人目光紛紛落在他們的身側,大部分都是溫紹庭熟悉的人,他淡淡地打過招呼,然後帶著她走到秦桑的身側坐下。
秦桑難得一身清純的裝扮,安分守己地坐著,而這次的主人公,不見蹤影。“他們怎麼回來?”陳眠低聲附在秦桑的耳邊問話。
秦桑淡淡的笑,“周旭堯的生日,這些都是他的客人,我哪知道那麼多?”
她看著無波無痕,仿佛絲毫不受陸禹行的影響,然而陳眠抬眸,卻發現陸禹行的目光是停留在她的身上,不加掩飾的視線,坦蕩蕩的,卻又不忘照顧一旁的淩菲。
“周旭堯呢?”
“估計還在忙吧,不知道。”秦桑的興致不高,手裡端著酒杯,“你還是看好你的男人,彆管我了。”
早知道什麼人都聚在著,陳眠就不來了。
尤其是對上顧琳嫵媚而友好的笑,陳眠心底發怵,淡淡地瞥回目光。
包房裡的溫度有些高,秦桑顯然是喝了不少,她從位置上起身,“這裡麵太悶了,我去外麵透透氣。”
“我陪你。”
秦桑製止了她,“不用,我一會兒就回來,周旭堯應該快回來了,他回來的時候,你給我打個電話。”
溫紹庭遞給陳眠的是果汁,“一會你不要喝酒。”
“為什麼?”陳眠狐疑看著他。
“晚上估計得由你來開車。”
陳眠環顧了一周的鬨鬨的人,明白了他話裡的話含義。
這些人,免不了一場醉了。
陳眠喝了果汁再抬頭,卻發現陸禹行的人影也不見了。
秦桑穿過舞池,出了夜壯的大門,繞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忽然,眼前的光線被遮擋住,一雙埕亮的黑色皮鞋映入她的眼簾。
順著往上看,是男人筆直修長的雙腿,仰起頭,陸禹行背光而立在她的跟前,那張陰柔到極致的臉,落下一片陰影,昏暗不明,危險而淩厲。
秦桑呼吸微微一緊,眼睛的波動終歸恢複平靜。
“為什麼要賣掉那一套公寓。”涼薄寒顫的語調,沒有溫度,在這六月天的夜裡,反而令人覺得微冷。
分明是在詢問,卻過於冷硬的陳述語調,彰顯著他的慍怒。
秦桑看著這張臉,都記不起來自己當初到底是迷戀他什麼了。
秦桑勾唇而笑,“因為不稀罕了,所以賣掉。”
陸禹航眸色一冷,伸手輕易將她從椅子上提起來,低頭凝著她的眼睛,“周旭堯就那麼好?”
“小叔,請問你以什麼身份來質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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