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的滄海桑田所沉澱下來的,究竟會是什麼呢?
先祖靠邊站一百餘年之後,眼前的這位寧王子,若依然有著某種抱負,還會甘於坐冷板凳嗎?而劉大將軍呢,則是希望我能夠有所作為……
“寧王子,”趙昭婷試著這樣說道,“往事如煙,早已難以追回。民女,民女很想知曉,以後的日子裡,寧王子作何打算?”
這樣的一句話,才是此行的目的所在,非問不可!
凝神片刻之後,司馬寧開言道“趙姑娘既有此問,本王也就直說了吧?姑娘若真有心,三天之後,陪同本王,往北邊走一趟?”
說著,靜靜地凝視著對方。
趙昭婷不曾將自己的臉頰挪開,隻是用自己的雙眸,“回敬”著哦,這是怎樣的眼神呢?誠懇、熱切,還夾雜著些許忐忑、疑慮,就像那初次展翅的堂前燕,滿滿的好奇之外,還湧上了幾分遲疑。
如果說,此前,我對他還有所疑慮,總覺得他在蹉跎歲月。到了這一刻,我才發現,他並非那種吳下阿蒙似的人物。至少,他還是渴望,能夠有所行動,希望能夠有所改變。是啊,空想就是空想,這個時代,不會因為你的空想,而多出哪怕是一粒塵埃。
寧王子還能夠想著北行,想到北方走一趟,這也就意味著,他也意識到,從一點一滴的小事做起,說不定也還有意外的驚喜……
“好吧,”趙婉婷一咬牙,緩緩地說道,“三天之後,如果,民女如果還能在這長亭裡遇見你,自當依約北行……”
許下這三天之約後,再閒聊了幾句,兩人各自散去。
轉眼之間,就到了第二天夜晚。
這個傍晚,晚飯之後,略作梳洗,趙昭婷就回到了自己的閨房。
倚窗而立,她一時思如泉湧原本以為很簡單的一件事情,事到臨頭,卻依然發現,那“簡單”的背後,還是要好好掂量一番的。誠然,我也可以不露麵,然而,從目前的情況看,這位寧王子,似乎還沒有那個膽子,找到這相府裡來。當然,相府戒備森嚴,也不是想來就能來的。
隻是,我怎麼能夠不去呢?
最近這幾年,到北邊走一趟,一直是我的一大夙願。
而這一次,如果能夠陪同寧王子一同前往,無疑就是那打燈籠都難找的絕佳機會了。
臨行之前,先得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緒。我所想知曉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這個司馬寧,為什麼執意要往北邊走一趟呢?
從晉室的世係傳承來看,一百年前,建興四年,晉湣帝出城投降,當此時,武帝司馬炎一手所創下的大晉基業,灰飛煙滅。
然而,對於留守建鄴的司馬睿來說,大晉半壁河山尚存,於是,在當地門閥世族的支持下,他承製改元,即晉王位。而兩年之後,確認湣帝駕崩之後,司馬睿才正式即皇帝位,改元太興。
若是從普通的黎民百姓看來,這司馬睿所重建的大晉王朝,也算是延續了大晉的社稷,隻是領土疆域縮小了些。
然而,從司馬寧的角度來看,這司馬睿並非司馬炎的嫡係子孫,而隻是從子,也就是民間俗話所說的侄子了!
既然是這樣,那麼,作為司馬炎另一個兄弟司馬攸的後人,這位寧王子就不會另有想法嗎?如果他沒有另外的想法,或許,連局外人都要小覷於他,說他渾渾噩噩,裹足不前了吧?
反正,我也會這樣想。
是啊,同是司馬懿的後人,為什麼司馬睿就能夠堂而皇之地承繼晉室社稷呢?仔細想來,他也沒有遺詔之類的法統依據吧?
誠然,在當時那種條件之下,他身為琅琊王,本身就有一定的實力,又得到當地大族的擁戴,也算是眾望所歸吧?
隻是,曆經百年之後,這“眾望所歸”一詞,是不是早已經大打折扣了呢?從這個角度看,寧王子要想有所作為,也無可厚非吧?
或許,這司馬寧也意識到了,這司馬氏的天下,也未必就能夠一勞永逸、萬世不易。那麼,除了王室宗室之爭,會不會還有另外的某些因素呢?以前,由於對皇室世係缺少了解,我很少從這方麵去想。然而,自從認識寧王子之後,我的視角,就不會有所改變和擴大嗎?
再回想一下,相約長亭,亭子裡言談之時,他為什麼會不時地張望一番?不難想象,他是在警惕著潛在的對手他的同宗,甚至,還有劉大將軍,或者是劉大將軍的某個手下?
這樣一來,他索性想著要走得遠一點,眼不見為淨。
當然,在洛水以北,如果曾經有著他先祖司馬攸留下的陳跡,作為後人,他想著要去尋訪或憑吊一番,也在情理之中吧?
或許,尋訪途中,另有收獲,也不是就全無可能?總而言之,外出自有外出的益處,閉門造車是難有前途的。
如果孤身一人,寧王子不願遠行?
是啊,一個人外出,孤獨寂寞,連找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在這種情況之下,此前的日子裡,他沒能下定決心,也不足為奇。更何況,錦衣玉食慣了,在生活自理方麵,他未必就會很在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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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他的身邊,就沒有奴婢、家丁之類的人嗎?
從常理上說,他隻是沒落的皇室宗親,沒有權勢。不過,個下人之類的雜役,應該還是有的吧?要不然,平時的生活,他如何自處?
如果手下真有幾個人,他為什麼不使喚一番,讓這些人陪自己去呢?這,這或許就是問題的關鍵所在了。
不難設想,他手下的那些人,隻會做點粗活雜活兒,沒有什麼獨到的眼光、見識和本領,他就不想帶著這些人出門。因為,如果連幾句話都說不上,簡直就是某種累贅了。
於是,有心北行之後,他就開始尋找相應的人選了。機緣湊巧之下,他遇見了我,就想著邀我一同前往。
這種想法,倒不是我自高身價。確實,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還是頗為看重我的!再說,他還得知,我來自相府。
在他的心目之中,劉大將軍,不管是敵是友,都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因此,能夠接近我,他是求之不得的。
想想看,此次北行,十天半月總是少不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