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戚過往,可堪回首?
“對於這一幕,”趙昭婷淒然苦笑道,“我實在是想不起來也,沒有什麼印象了。哦,會不會,會不會當時我就已經受到撞擊踩踏什麼的,早已經昏迷過去了……”
對於她來說,往事中這樣的一小段,就像那蒸發而去的朝露,無論如何,都是無從顯現的了。
“昭婷啊,”隻聽趙朝婉接過話語,“那一刻,我隻是記得,問完這句話之後,還沒聽到娘回應,我突然就覺得肩上一陣劇痛,緊接著眼前一黑,就昏迷過去了……”
“你,你什麼時候蘇醒過來的?”儘管已經時隔多年,趙昭婷依然忍不住這樣追問道。
趙朝婉神情黯然“也不知是過了多久,我睜開眼睛之時,隻發現自己蜷縮在一張草席之上,身上還蓋著厚厚的衣被。而我的身邊,卻隻有一個陌生的侍女,十八九歲的樣子。再過了好一陣子,我總算是回過神來了。那一刻,我隱隱地覺察到,我早已經離開了事發現場,至於自己如何會躺在這兒,卻是難以索解。喂我喝了點湯藥之後,那侍女委婉地告訴我,她家主人有事外出,臨行前一再叮囑,要我先養好傷……”
趙昭婷暗自思忖道當時,我們的年紀,都還是太小了。有些事情,確實是難以記清楚,隻能是慢慢回想的了。現如今,我自然可以這樣猜測,那位侍女的主人,大概是剛好路過吧,就仗義出手,救下了我姐姐。
“哦,娘,娘呢?”她問出了這樣一句。
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之後,趙昭婉緩緩說道“這個問題,我何嘗就不想知曉呢?當時,那位侍女就委婉地告訴我,我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如今想來,三天三夜究竟又意味著什麼呢?
在這幾十個時辰裡,我一直都掙紮在鬼門關一側。而在這樣的一段時間裡,當初的那條傍晚的小路上,又上演了多少慘絕人寰、陰陽相隔的一幕幕啊!此刻想來,我隻能夠確認,是那侍女的主人救了我一命。至於其他的事情,我都是難以洞悉真相的了。
而那位好心人,也是難以說清楚的了。再過了好幾天,那位好心人,也領著我,來到了當初的事發現場。然而,好幾天過去了,那條小路上,早已是冷冷清清,影蹤全無!甚至,有那麼一個瞬間,我都有點懷疑,這是什麼地方呢?我,我會不會隻是夢遊至此呢?”
趙昭婷暗自歎息著看來,我和姐姐所能夠想起的,也隻能是這些了。是啊,當時,姐倆都還是六七歲的樣子,又驚嚇、昏迷了那麼久,有一些場景和畫麵,無論如何,都是無從知曉的了。那兵荒馬亂之時,逃難之人,就像那螻蟻或塵埃,微不足道。多少年之後,我們甚至隻能這樣寬慰自己“逝者如斯夫”,萬幸的是,直到現在,我們依然苟延殘喘著……
“哦,那位侍女的主人,”趙昭婷像是想起了什麼,這樣問道,“就是,就是這劉公子的父親了?”
趙朝婉點了點頭“昭婷,你自幼聰慧過人,這一刻,你能夠想到這一節,確實,確實讓人欣慰不已……”
趙昭婷內心一陣苦笑這,這也沒什麼吧?當初,既然那位義士仗義出手,將你從鬼門關一旁救了回來,見到你孤苦無依的樣子,自然也就收留了你。至於,我為什麼會想起,那義士就是劉立興劉公子的父親,其實也隻是因為,最近的這幾個時辰,你跟那劉公子如此親密,我稍加思忖,就能夠猜個八九不離十。
“哦,我依然想知曉,你和劉公子,”趙昭婷試著這樣問道,“怎麼想起要到這定軍山來了呢?”
趙昭婉先是一愣,隨即醒悟過來了有些事情說不清楚,不堪回首,不妨暫時撇下。現如今,既然姐妹倆還能夠相逢,還是要將目光放得長遠些。昭婷妹子如此轉換話題,識見不淺、大有深意啊!
“哦,是這樣的,按照他們的說法,他們這一族,屬於蜀漢後主稍微偏遠一點的一係,不過呢,一想起後主當年所受到的羞辱,他們就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要去麵對的;有些事情,還是值得去努力一把的……”趙昭婉先是這樣回應著。
霎時,趙昭婷的心裡,又是翻滾如潮起來什麼應運而生、不解之緣,倒也不儘是虛妄之語吧?如果回到一百多年以前,在某些不相乾的人看來,隨著蜀漢後主的辭世,蜀漢與曹魏、晉室之間的是非恩怨,也就一筆勾銷了。然而,對於後主的後人來說,事情未必就那麼簡單吧?特彆是,近些年,當他們隱隱地覺得,這晉室衣冠南渡之後,如此昏庸懦弱,而且又顯出幾分風雨飄搖之時,他們的心中,依然還是心如止水嗎?
打個不甚恰當的比方,一座大屋子,搖搖欲墜之時,住在裡麵的人,有些想著修修補補一番,再將就一下;有些想著置身事外,一走了之;有些想著索性再來一陣暴風雨,傾倒之後再重新建造;也有另外一些人,覺得事不關己,就假裝不知曉,就那樣渾渾噩噩地耗著,一副聽之任之的樣子……撇開其中的是非對錯不論,至少,我們也能夠確認,在時代變局之前,各種各樣的人,都是會有的。而那些想法,也就因人而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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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卜先知,說起來過於玄虛。不過呢,置身於其中的人,總還是想著要預知些什麼的,以便於采取相應的行動……
想到這兒,趙昭婷抬起頭來,望向那東南一側的天幕。
夜幕沉沉,就像剛剛潑了墨一般,然而,遠眺片刻之後,一顆不知名的黯淡的星辰,依然撕破了那幕布,探出頭來。
“哦,這樣說來,”趙昭婷試著這樣說道,“對於前朝的諸葛丞相,對於那一部《馬前課》,你,你和那劉公子,都是有所了解的了?”
稍一愣神之後,趙昭婉還是點了點頭“昭婷啊,你能夠這樣問,為姐甚是欣慰啊!以前,對於心靈感應之類的說法,我也曾經不以為然。現如今看來,既然是血濃於水,那麼,親姐妹之間,能夠想到一起去,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趙昭婷體會得到,此時此刻,姐姐這樣說,自然也就是默認了。
皺了一下眉頭,趙昭婷的心緒,又在這夜幕中飄蕩起來了塵世間的這些事情,或許,也隻能夠用一言難儘來形容了。說得久遠一點,我和昭婉姐姐的記憶,來自於北方的常山。隻是,背井離鄉之時,我們的年紀,都還是太小了。久而久之,就會像那薄暮中的晚霞,融入那沉沉夜幕之中。要說起對故土的印象,就這樣逐漸模糊了。
隻是,故土之思呢?
將近十年了,娘親依然杳無消息。那麼,在接下來的一二十年裡,我和昭婉姐姐,再次見到她的機會,還有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