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家鄉,究竟又意味著什麼呢?
此時此刻,長路漫漫,而我的思緒,將這馬車車廂與車廂外麵的那一大片天地,連在了一起。
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新奇體驗……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趙昭婷迷迷糊糊地小睡過去了。
也不知又是過了多長時間,迷離恍惚之中,隻聽到這樣一句話
“趙先生,是不是該先歇息一下了?”
趙昭婷聽得出來,這是車把式的聲音。
接著,她又聽到了趙誌興的回答“是啊,這麼久了,該下車了,到路邊舒活一下筋骨……”
馬車停穩之後,趙昭婷和王氏下了車,就想著先在路邊透一下氣。
隻聽那馬車夫這樣說道“趙先生,我到河邊去,讓這匹馬喝一下水。你,你們一家人,就在路邊等一下吧?”
趙誌興哈哈一笑“俗話說‘人困馬乏’,是要歇一下的了。哦,這饅頭你拿著,聊作充饑……”
說著,就拿著一個大饅頭,往那車夫手中塞去。
“趙先生,客氣了……”那車夫一邊牽著馬韁,一邊客氣起來。
趙誌興搶上半步,硬是把那饅頭塞到車夫手上,一邊微笑道“師傅,放心吧,車錢照算,這個饅頭,是送給你的。”
那車夫也報以一笑“這種規矩,我還是懂得的。好吧,既然是這樣,我就先收下了……”
這樣說著,那車夫一邊啃著饅頭,一邊牽著馬匹,向西北一側的那小河邊走去了。
看了看西斜的太陽,趙昭婷暗自尋思道這馬夫飲馬歸來,至少也要在將近半個時辰之後吧?照此推算的話,我們進了城門,多半也要到日落時分了。當然,這麼遠的路,讓那馬匹先歇息一下,也是應該的。再說,坐車的時間久了,下來伸一伸懶腰,也是蠻舒服的……
一家三口喝了點清水,吃了點乾糧,就在道路旁邊,信步走動一下。
趙誌興平時喜歡吸點旱煙,這時候,閒著無事,就到了偏西南一側,先吞雲吐霧一番。
王氏不太喜歡那種煙霧繚繞的場麵,站在了道路的偏東北一側。
趙昭婷也是在偏東北一側,不過,在跟娘親聊了幾句之後,她再向北走出幾步,隻想著要清閒一番。
偏北處,主要是一大片連綿的遠山,這一刻,餘暉斜照,這些遠山,那突起處,甚是敞亮;凹陷處,則是光線暗淡,那山腰、山峰的輪廓,也就顯出幾分模糊起來了。趙昭婷一時思緒如潮原本,我也曾經以為,這駕馬車,會一直載著我們一家三口,徑直來到那城門邊。此刻想來,倒是自己的腦子,過於簡單了。
其實,如果一鼓作氣直到城門口,多半也是做得到的。不過,這馬夫卻有著自己的想法,比如說,進城之後,如何飲馬,馬料的問題如何解決等等,都是要事先想一下的。父親走南闖北好些年了,似乎也很認可車夫的這種做法,看來,這應該是道上的某種規矩了。
當然,對於我們一家三口來說,要到城裡去,也不急在這半個時辰了。反正,城門就在那兒,又不會跑,早一點遲一點,都不是什麼大問題了。
此時此刻,我是背對著斜陽的,那長長的影子,就在我的眼前。是啊,陪伴著我的,就是自己的影子了。我是想說,徐大哥不在我身邊,難免會有一絲不甘心,會有某種失落和遺憾。這樣的一個地方,儘管離城門隻有三四裡路了,不過呢,由於附近沒有人家,卻也甚是荒涼。哦,記得有這樣幾句唐詩
日暮蒼山遠,
天寒白屋貧……
此時正是初夏,“天寒”自是無從說起,不過,進城之後,多半也隻能先租一間小屋子,再圖發展。這“白屋貧”,一時也是免不了的吧?要想過上安居樂業、豐衣足食的日子,恐怕還有好長的一段路要走。在城裡,“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的景象,不是說就不會出現,不過,跟詩人筆下的情景相比,應該是有所不同的。畢竟,金陵城是個大都市,和荒郊野外相比,自是彆有一番景象。
其實,到了這一刻,對於家鄉的瓦舍屋簷、花草庭院,我也是依依不舍的,特彆是,最近這幾年,漸漸地懂事之後,那樣的一個村子,留下了我太多的悲歡歌哭、惦念塵緣。
仔細想來,我涉世未深,對於未來的生活,還是想得有點簡單了。而實際上,生活之中中的那一切,未必如此。
就比如說,那個車夫,為什麼要在城外先停息一下呢?
作為乘客,我所關心的,隻是目的地,於是,我就希望,早一點到達。對我來說,這種想法,確實很正常。
隻是,那個車夫師傅,未必就會這樣想了。如果他隻是以此來養家糊口,那麼,對於自己的馬匹,他還是較為在意的。因此,走了這麼長的一段路,他自然就會想著,要讓馬匹歇息一下,吃一下草,喝一下水。而且,到了夜晚,多半也不會再去接彆的活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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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明明是他想休息一下,卻也不會明說,而是委婉地提醒一下主人,該下來活動一下了。
對於這種的話語,我父親自然是心領神會的。而我呢,則要轉一下彎,才能夠體會出那言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