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還有“如果”,那麼,那位儒商能夠早一步到來,或許就不會這樣了吧?從我父親的角度來說,在當時那種情勢之下,他以一敵四,在突襲未能收到成效之後,就完全處於下風了。因此,他就有可能這樣想,與其被敵手擒獲,受儘屈辱,倒不如自行了斷,這也算是一了百了的了。
當然,我這樣想,也不是要責怪這位儒商,沒能夠及時趕到。而是說,塵世間的很多事情,都不是我們所能夠想象的。塵世間的生死禍福、得失榮辱,往往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因此,我還需要再想象一下我父親受傷之後,對於這位儒商的到來,是不是也能夠感知到呢?也就是說,這位儒商到來之後,我父親的頭腦,是不是依然很清醒呢?對於這一點,也是需要弄清楚的。
是啊,如果已經能夠確定,另有外人到來,也就意味著,事情或許就會出現某種轉機。在這種情況之下,我父親真有必要自尋了斷嗎?
說來說去,作為當事人,我的父親,他的某些舉動,確實難以索解。
從常理上說,那一夥盜賊,既然是奉了上司的命令,前來追尋“要犯”。那麼,各種可能的情況,肯定是會想過的了。就比如說,如果對方不配合,不願意繳械,那麼,武力解決,也就是很正常的了。既然是武力解決,出現流血事件,隻怕也是在所難免的吧?對於這一夥人來說,活口才是最為重要的。在這種情況之下,在自己的兵刃上塗抹劇毒,真有這個必要嗎?是啊,上司要的是活口,而不是殺人滅口啊!
這樣尋思下來,似乎也隻能這樣說了,我父親,不願受辱,才想著自行了斷的?然而,從情感上,我有很難接受這種想法。
那麼,對於我父親來說,會不會另有某些難言之隱呢?
如果真是要犯,被緝拿之後,各種惡樣的審訊、毒刑拷打,身心備受摧殘,與其受儘折磨,倒不如自己來個了斷。這種想法,多半是會有的吧?隻是,作為一個老實本分的生意人,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把父親和一個要犯,連在一起的。
總而言之,對於這樣一件事情,我就是絞儘腦汁,也是難以理出一個較為清楚的頭緒來。
在跟那個頭領對話的時候,對於自己的身份,我父親似乎沒有肯定些什麼,也沒有否認些什麼。給我的感覺就是,他跟那位頭領,以前似乎也曾相識,甚至還打過交道。麵對著對方的軟硬兼施,我父親不為所動,不惜拚死一戰。
還有,這夥盜賊,為什麼能夠如此了解我們的行蹤呢?
父親去雇馬車的時候,是不是有點疏忽了呢?
那個車夫,對於這樣的一段路,無疑是極為熟悉的。試想一下,在離城門幾裡遠的地方,他為什麼要把車子停下來呢?
是啊,這樣的一駕馬車,一旦入城,這一夥盜賊,再要行動起來,隻怕就沒那麼容易得手了吧?
這一夥盜賊的主人,即便是權傾一時,恐怕也沒能達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吧?那位儒商,不是跟那個頭領據理力爭了嗎?也就是說,就算是在金陵城一帶,各種各樣的掣肘因素,也還是存在的。因此,能夠暗地裡解決,那所謂的“主人”,也不想著鬨個滿城風雨。
隻可惜,對於這黑白兩道,到目前為止,我所能夠知曉的,依然是微乎其微的。這樣的一件事情,真要弄清它的真相,就隻能留待以後了。
以前的那位孫公子,曾經說起過,他時常到烏衣巷一帶地方去。現如今想起來,他到那兒去,應該也是有著某種目的的。隻是,這樣的一件事情,我依然說不上有多清楚。
在很多的時候,受製於自身的閱曆,一些事情,本來就是有著某種關聯的。然而,我卻沒能把它們串起來。散落一地的珠子,就隻能是一粒粒孤立著的珠子了。
父親撒手塵寰,悲痛之餘,我所能夠想起的事情,畢竟還是非常有限的。而且,這些天,我獨處的時間較多,思路就受到了限製。是啊,那些過去了的事情,儘管已經無可挽回。然而,作為活著的人,我卻不能妄自菲薄,自暴自棄。至少,所謂“父仇不共戴天”,如果不能弄清真相,給父親一個說法,我又有何麵目自立於這天地之間呢?
以後的事情,依然是極為艱難的,然而,無論如何,我都要爭一口氣,弄個水落石出……
哦,還有一件事情,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
那就是,自從那儒商出現之後,娘親的神情,就變得難以琢磨起來。
“淑雅,你,你節哀吧……”記得,那位儒商,這樣對我娘親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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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古道熱腸,勸慰一下當事人,確實也在情理之中。隻是,“淑雅”是我娘親的官名,如果隻是素昧平生,他如何能夠知曉?
“趙先生,昭婷,昭婷這孩子……”那一刻,我娘親這樣說道。
那儒商趙先生,那臉上,一直帶著某種父輩所特有的慈祥。
隻見他眨了眨眼,接著又皺了一下眉頭,似乎在思忖著什麼。再過了好一陣子,隻聽他這樣說道“淑雅,這件事情,我是會放在心上的。嗯,先,先料理一下誌興兄弟的身後事吧……”
對於“誌興兄弟”的身後事,我和娘親,孤兒寡母的,還能夠怎樣呢?
確實,在當時的那種情況之下,除了聽他的,我們確實也沒有太多太好的辦法了。
於是,這位趙先生,就開始一手操辦起來了。
報官,那就沒必要了整個金陵城,甚至於整個江寧省,都是那位巡撫的天下,而那位巡撫,正是那夥盜賊的“主人”。
報官,類似於“與虎謀皮”。
在當時,那幾天,我隻是覺得,這位趙先生古道熱腸,仁慈仗義,使出大把大把的銀兩,經過幾天的操辦之後,讓我的父親,也就是他口中的“誌興兄弟”,入土為安了。
對此,直到現在,我依然是感激涕零的。畢竟,按照我和娘親的那點人力和財力,無論如何,都是不能夠讓父親如此入土為安的。
城郊幾裡之外的一處荒坡,就這樣成了父親最後的“棲身之地”。
隻是,撒手人寰之後,荒野之上所出現的這一幕幕,九泉之下的父親,真的就知曉嗎?如果他泉下有知,又會想些什麼、說些什麼呢?
這位跟我同一個姓氏的儒商,對於他,我又有多少了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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