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開了口喊人:“秋姨。”
梁秋是母親魏湘南的好友。
她好聲好氣的說話,問道:“華深,你媽媽老毛病犯了,又住院了。什麼時候有時間,過來看看她?”
這一層的走廊裡,除了三江的服務生,幾乎沒什麼人。他皮鞋踩在地麵上的聲音,就顯得極度空曠又清晰。
他問:“是她讓你打這個電話的?”
“不,不是的。”梁秋連忙解釋:“我聽她這兩天一直念叨著你,所以……”
宋華深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是她缺錢了,還是她養的那個小白臉缺錢了?”
梁秋聲音一哽,頓時有些氣惱:“華深,你怎麼這樣說話?怎麼說她也是你媽……”
“秋姨。”宋華深耐著性子,又喊了她一聲。
他站在走廊儘頭的窗前,夜晚的濱海市,到處都是浮華璀璨、笙歌起舞。
透過窗戶,他望著外麵閃爍的一簇燈光,說話的語氣極淡,言辭間又皆是冷意:“你給我打這通電話,還不如給宋老頭打。”
“他們兩個人的利益,不是一向都綁在一起的麼。一個病死了,另一個應該也不好過。”他笑了聲,說出來的每一個字,竟都是心平氣和的:“給我打電話有什麼用?我一分錢都不可能拿給她,讓她死了這條心。”
“華深——”
不等梁秋再說什麼,宋華深已經掛斷了電話。
然後,他看到了窗戶上,映出來的自己,眉目之間有幾分壓不住的戾氣。
他的心情,因為這個電話,差到了極點。
他厭惡有關於那個家裡的一切,甚至於厭惡自己的姓氏。
大哥過世以後,那個家就沒什麼讓他留戀的,那個地方也沒給予過他絲毫溫暖。
他的記憶裡,有關於‘家’這個字的畫麵,除了小的時候和大哥相處的點點滴滴,剩下為數不多的,竟然是那兩年的婚姻生活裡,同她們一家人,有過的些許交集。
宋華深忽然又想起,那天徐澤送她回租房後,回來時提起過:她現在似乎非常的缺錢。
綠洲園的房子算不上豪宅,但市值也有千萬。
她賣掉那棟房子,再怎麼揮霍,也不可能在短短兩年裡就敗光。
缺席了她不過兩年的人生,她的生活卻好像已經天翻地覆。
宋華深沒有了放鬆玩樂的心情,回包廂跟幾個人打了聲招呼,便從三江出來了,離開時沒忘記拿上那塊甜品。
他在馬路上開著車,心中一片茫然,不知不覺間,竟然到了樂園小區樓下。
這裡的環境,和從前跟他在一起時相差甚遠。人一旦享受過浮華,便很難再回歸到簡樸。
宋華深坐在車裡,抬眼望著外麵老舊的樓房,心中有些百感交集。
他思考良久,拿起那塊甜品下了車。
憑借著記憶上樓、敲門。
一門之隔,他聽到了裡麵傳來的聲音——
“林初,幫我拿下外賣!”
“哦,好!”
腳步聲緊跟著漸近。
門打開時,一隻白淨的手伸到了他麵前。
宋華深垂眼盯著她粉白的手心,未發一言,把手裡拎著的甜品,掛在了她的食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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