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霜月預想中的興師問罪並沒有出現。
她哥哥不慌不忙換好鞋，將手上提著的水果放到餐桌上，姿態頗顯從容。而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也順勢起身，神色如常，全然沒有被撞見的尷尬。
兩人點了點頭全當做打招呼，視線短暫相接後很快又錯開。
表現正常到顯得喬霜月格外小題大做。
她按住自己還未平複下來狂跳的心口，趁著二人寒暄之際偷看了一眼江堰，對方眼底清明表情坦蕩，哪裡還有半分剛才給自己檢查傷口時的繾綣。
真的喜歡一個人，能做到如此自如地控製情緒嗎？就像安置了一個開關一樣，眨眼間就將全部愛意收了回去，滴水不漏。
喬霜月沒有戀愛經驗，卻也研究過不少劇本。她說不上來愛究竟應該是怎樣的，但絕不會是如此理智冷靜。
適才被撩撥到劇烈跳動的心上狠狠澆了盆冷水，沉寂下去。從臉頰蔓延到脖頸處的淡粉色也隨之消失，喬霜月佯裝無所謂，借由將碎發彆至耳後的時間垂眸藏住一閃而過的苦澀。
“哥，你要來怎麼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再抬頭時她又恢複常態，喬霜月幾步過去勾上喬雪陽手指，本能地撒嬌。
江堰眯起眼，敏銳地察覺到喬霜月的變化，但他又說不清那到底是什麼，又是因為什麼。
喬雪陽習慣性揉了揉妹妹的腦袋，柔順發絲自掌心滑過，他低頭看著女孩卷曲的發尾跟幾乎是等比例長大的漂亮臉蛋，卻無端生出些難過。
分明也沒什麼變化，連撒嬌時總會勾自己尾指的習慣都沒變，怎麼就從亦步亦趨跟在身後的小跟屁蟲長到這麼大了呢？
大到現在連住院了都不願跟自己說了。
他有些出神，搭在人腦袋上的手停留著繼續輕揉，直到喬霜月發出不滿的低叫：“哎呀哥，你都把我頭發揉亂了！”
得到兩聲輕笑，喬雪陽是寵溺的，另一個音則來者不善，怎麼聽都像是嘲笑。喬霜月轉過頭狠瞪江堰一眼，小兔子齜牙咧嘴地警告他老實點。
喬雪陽來這一趟就是為了看看喬霜月的腳傷。眼見她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才放心，又順著叮囑了她幾句以後有什麼事兒一定報告家裡就預備離開，說是還有個會要開，他也是抽空擠出的這點寶貴時間。
喬雪陽起身時眼神瞥過江堰，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道：“你什麼安排？”
江堰勾唇，接收到了對方的弦外之音。他插著兜悠閒地跟著站了起來，懶懶散散開口：“正好我也要回公司，一起走吧。”
……
說著要回公司開會的兩個男人出了門後反而不著急了，倆人進了電梯下到一層，進到樓下的咖啡館點了兩杯咖啡。
快到中午，咖啡館的人不算多，偶有客人經過。沒人注意到坐在窗邊的兩人間一觸即發的僵持氣氛，江堰一改尋常玩世不恭總是帶著點笑的疏懶神情，雖還是斜斜靠在椅子上，但下巴輕揚，狹長的雙眸裡盛著淩厲。
坐在對麵的喬雪陽則是脊背微微彎曲靠著椅背，翹著腿，一手搭於桌上，指尖點著玻璃有一下沒一下。
不同於江堰的鋒芒畢露，作為與喬霜月有著相同成長環境跟教育的哥哥自然也有著相似的性格，喬雪陽為人藏鋒斂鍔，說話做事都十分謙遜低調，性格也疏離克製。
但這種內斂的處事方式並不代表沒有攻擊性，在與江堰的對峙中，喬雪陽並不顯得落了下乘。那雙眼深不見底，似正醞釀著一場風暴。
半晌，服務員將咖啡端上來，打破了這場無聲的對決。喬雪陽收回視線，頷首跟人道謝，惹得小姑娘一陣臉紅心跳。
喬雪陽捏著勺子在咖啡杯中一下下攪拌，也沒了再跟人打啞謎的興致，聰明人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
“今天的熱搜都是你的手筆吧？”
早在昨晚喬雪陽就看見了熱搜內容，當時他沒有多想，一直到今早發覺他妹妹名字仍然高掛才意識到了其中的不對勁。喬霜月的經紀公司，喬雪陽也算有所了解，絕不會用這種高級手段。
否則也不會讓喬霜月屢屢被人汙蔑欺辱。
冰珠順著杯體一滴滴滑落滾到桌上，江堰用指節敲了敲杯壁，絲絲涼氣。他挑眉一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何出此言？”
喬雪陽神色冷靜，勺子跟陶瓷碰撞出清脆聲響，他不緊不慢地說：“除了你，我想不出有第二個人能有這個能力，又對月月有這份心。”
他能說出這句話就已經不是試探跟詢問了，喬雪陽平鋪直敘，他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說罷，喬雪陽向來冷淡的神情微微軟化了些，不似先前如寒冰清冷，他說道：“謝謝你。”
江堰從鼻腔中擠出一聲短促的笑，鬆開手，重新挑起一張紙巾擦掉手上的濕潤。
“用不著感謝我。我隻是在儘一個未婚夫的職責，你們護不住她，我來護。”
語氣中的嘲諷不加掩飾，是對喬雪陽以及喬家這些年任由喬霜月在娛樂圈被人欺淩而喬家卻冷眼旁觀的羞辱。但說完後他坐直了身體，略微前傾的身形一下子變得極有壓迫感，表情也認真了許多，一字一頓出聲。
“從今以後，有我在，她不會再受到任何委屈。”
頓了一下，江堰接著說：“我會接住她。”
聽到這句話後，喬雪陽鬆了口氣。先前在江堰麵前繃直的肩膀慢慢鬆懈下去，支撐著他的那股氣似乎漸漸從他的體內被抽離。他沒再回應，而是望向窗外被風吹得搖曳的枝芽，盯著窗外刺眼的陽光發了好一會兒呆，他眼睛一眨不眨。
喬雪陽褐色的瞳孔澄澈見底。
半晌，喬雪陽開口，他問：“你是不是覺得我支持月月跟你訂婚的原因也跟我爸一樣，是想借著我妹攀附權貴，搭上你們江家這條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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