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高挺的香樟已經出現了一層淡黃色，那是秋風拂過留下的印記，晚風微涼，幾片葉子抖擻著漂浮在空中轉了幾個彎終於輕柔落了地，喬霜月踩過去，乾燥的枯枝發出“嘎吱”的聲音。
這一塊人跡罕至，沿路隻有路燈跟窩在草叢中的野貓作伴，喬霜月步子很快，像有什麼東西在後麵追著她似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跑什麼，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這麼一直跑下去，將那些捋不清的一團亂麻都遠遠丟在身後彆再來糾纏自己了。
可這樣的話，是不是也就意味著將江堰同時丟棄掉？
這團燎原燃燒的火是江堰帶來的，青色的火苗在赤橙的烈焰中越燃越旺，無情的將喬霜月包圍在最中，滾燙的溫度讓喬霜月渾身發著燒，汗液自每一個毛孔中溢出來，她暈著思緒，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往哪個方向走。
唯有閉著眼橫衝直撞，不斷地往前、再往前。
從快步走著到跑起來，她伸手將已經被淚水打濕了的口罩摘下來，露出那張悶得泛紅的臉，風變大了，將粘在臉上的淚水都吹乾，剩下黏糊糊的觸感。
突然，一個人從身後拽住了喬霜月的胳膊，在慣性作用下她整個人往前一傾，但拽著她的人力氣很大，隻一秒鐘，喬霜月站穩，轉過頭，秀麗烏黑的長發隨著風往後飄，遮住了她的小半張臉。
喘著粗氣的江堰出現在視線中。
喬霜月一時沒能反應過來，江堰怎麼會在這？江堰怎麼會知道自己在這？是葉蓁蓁又叛變了嗎？
不遠處一輛車開著遠光燈將兩人所在的位置照亮了，她望過去試圖看清楚車裡的人，但燈光實在太強烈了，隻有白茫茫的一片。
沒一會兒，燈熄滅了，車子裡走出來兩個人。
劉卓跟葉蓁蓁。
葉蓁蓁遠遠地看了喬霜月一眼，那眼神似乎在道歉，很模糊，太遠了，喬霜月看不清，隨後兩個人轉過身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偏僻的馬路邊再次隻剩下喬霜月跟江堰兩個人。
小臂被捏著不大舒服，回過神的喬霜月叮嚀了一聲，而後動了動胳膊，江堰如夢初醒般鬆開了手，呆呆的在半空停留了一小會，才慢慢放下去。
喬霜月揉了揉那一塊，從側著身體變成麵對著江堰。
“你怎麼會過來？”
江堰囁嚅著嘴唇，半天沒講話，小心翼翼的樣子跟他平時截然不同，喬霜月倒是被這反應逗樂了，噗嗤一下笑出聲。
無關其他，她就是挺喜歡看江堰吃癟的模樣的，畢竟機會很難得啊。
她接著講：“來都來了，還會害怕嗎？江少爺也會害怕？”
江堰急匆匆接上：“當然，怎麼不會怕，我怕你生氣，怕你不理我，怕你…不要我。”
後麵幾個字很輕，藏在舌尖，聲音小的好像隻是錯覺。
“嗯？怕什麼…？”
“沒什麼，我隻是怕你生氣。”
最後那幾個字喬霜月其實聽見了，可她無法回應這個問題，她無法回答江堰的任何關於以後的問題。
以前不回是在逃避，是覺得他們根本就不會有以後，又何必總說這些多餘的話讓人誤會，無端就像是在談戀愛一樣，踩著高蹺搞曖昧，懸浮在半空中的情愛微微一個碰撞就能摔得四分五裂。
現在則是，她沒這個底氣回答了。
她該回什麼？
我不會生氣的，不會不理你的，不會不要你的。
說出來就是一個莊嚴的承諾，可她真的能給下這個承諾嗎？她清楚地知道，對於愛情而言，喬霜月謹慎小心，與其冒著受傷的風險，她更寧願享受孤獨。
她給不了這個承諾。
喬霜月就是這樣一個絕不願承擔損失的人，賺了錢後老老實實放在銀行裡存著，那些基金股票從來都不碰，跟高回報相對應的是高風險，她承受不了，更喜歡老老實實縮在安全的地方。
所以她裝傻，裝沒聽見。
見喬霜月不講話，江堰心中的焦躁更甚，噴發的火山不會輕易停歇，必須有一場鋪天蓋地的暴雨才能將其澆滅。隻有喬霜月能做這陣雨。
他磨著指腹，斟酌片刻，說：“霜霜，生日快樂。”
喬霜月宛然，講：“追過來就是為了說一句生日快樂嗎。”
這很奇怪，兩個人的位置好像完全反轉了，從前都是喬霜月輕鬆被江堰拿捏，現在看著更像是江堰在等著喬霜月的審判。
但實際上他們之間並沒有發生什麼可以稱得上是轉折點的事情，無非是喬霜月來見了一次許堯而已，隻是見一麵，就能讓江堰這麼害怕嗎？
喬霜月觀察著江堰的神情，他在自己麵前總是勝券在握自信滿滿地樣子，就算是撒嬌裝慘，也隻是用來攻略喬霜月的手段，內裡仍舊是吃死了喬霜月不會拒絕的。
他高高在上享受著喬霜月如一隻乖巧無害的小兔子一樣在他圈出來的領地中打轉，不管是人潮中沉浮，還是海浪中翻湧，都逃不過江堰的掌心。
可現在這股自信似乎被撕裂了一個口子，熱氣慢慢從中泄露出來，儘管他試圖掩藏這一點，但喬霜月太了解江堰了。
哪怕隻一點點的變動，喬霜月也可以敏銳地覺察到。
為什麼呢？是因為害怕自己知道真相，也像他的母親一樣，拋棄他嗎？
那江堰對著自己的這種執著、糾纏、占有、死不放手，到底是因為愛，還是源自於一個在深海中快要窒息而亡的人，對救生圈的依賴呢。
前段時間拍戲，喬霜月學到了一個理論，叫吊橋效應。
當一個人在提心吊膽的情況下，如走過吊橋時心跳加速，如果此時遇到另一個人，可能會將這種心跳加速誤認為是對方使自己心動而產生的生理反應，從而對對方產生情愫。
喬霜月出現在江堰生活中的時機太過巧合。
如果是彆人，在江堰十歲那年被人欺辱、又在此後他被母親拋棄的節點出現在了江堰的生命中，那江堰也會一如愛上喬霜月這樣愛上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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