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腳剛剛出城，消息就傳到了孟珩那裡：“從北門出去的？”
餘錢應了一聲，難得悠閒，扯了郭要打算去找許青起喝酒呢。郭要對之前征兵的時候在點將台上輸給許青起並挨了軍棍的事情一直耿耿於懷，一直想找機會再一教高下，哪曾想之後這段時間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壓根就沒找到機會。餘錢這一喊，向來不怎麼喜歡應酬的他竟然爽快的應了下來，二人結伴出了將軍府去找許青起。
誰曉得還撲了個空，院門緊鎖，這天寒地凍的人影子都沒有了。
回頭才聽人講說這主仆二人出了城。
孟珩嗤了一聲：“嚷嚷著要休息，也沒見消停一會兒。你們也去歇著吧，近來想必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有事我命人喚你們。”
不管是餘錢還是郭要，從跟他來這邊之後都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很久沒好好喘口氣了，是該好好歇一歇了。
二人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孟珩也不嫌冷，就坐在院子裡麵的梅樹下麵擺弄著小路子自己給自己烹茶。
那枯了一半的老梅樁又有新枝舒展，上麵的梅花欲開未開，伴隨著樹枝上接著的冰茬子，顯得格外的有生機。
這種寒冬未儘的時候，大概也隻有梅花這種東西無畏風雪傲立枝頭了。
城外這會兒一眼看去，滿目蒼涼，全是蕭條頹敗之色。
也能見到零星的綠意，但是不多。
許青起將馬兒的韁繩撒開，由著它自個兒在曠野上亂竄，時不時尋點乾草嚼著，自個兒四下的走了。滿是乾茬子的地裡麵還殘留著上一季收割之後掉落的黍稷枯葉，有枯葉抵擋的地方，下麵的土跟邊上的就不一樣，在人感受不到熱度的陽光照射下，凍的發硬的枯葉下麵的泥土濕潤又柔軟。
枯葉堆積起來的地方依稀能看到些許綠意，扒開看了看，竟然是一簇水靈靈的雞心菜。
許青起饒有興致的從身上拿了小刀，將這簇菜連根給刨了出來。
荒郊野嶺的都能長，要是取種自己在地裡麵種植，那應該也能長才對。
曲陽郡城南那邊就有農戶大冬天種這個東西，往北這邊倒是沒見過了。
北地的冬天實在是難熬，能吃的菜壓根就沒有幾樣。條件好些的人家每日都熬些肉湯，貼餅子為主食，條件不好的都是清粥鹹菜度日。
出去這麼一趟收獲倒是不小，除了駝了兩包泥土回來，還捎帶了不少的野菜。
雞心菜做餅或者羹都十分鮮美，還可以為沮，酸鮮味美，存放時間會長一些。
眼下這點，許青起壓根就沒打算存放，做沮存放不如存放在自己肚子裡麵更實在一些。
和薤菜一起切碎做了卷餅，熱了午間的肉湯，還沒吃到嘴裡去就聽見敲門的聲音。
許青起拿著筷子的手微微一頓，石榴已經飛快的跑了出去開門。
隱約聽見“三公子”，隨即便聽見有腳步聲由遠及近。
“看來我來的到正是時候了。”
許青起扯了一下嘴角，不得不起身給這個不請自來的人見禮。隨後邀他一起坐下進食。
周澤漆為了藥方而來，但是也不耽擱他蹭飯。
“這個季節，綠菜可是不多見。”
許青起灌了一口湯：“北地天寒，冬季稍微漫長些，不適合作物生長，自然是難見。”說完，問了一句：“許小姐身體如何了？”
說起這個，鮮美的菜餅也食之無味，許澤漆道：“不太好。九弟送了一張藥方來，說是尊師留下給你的，其中有一處在下實在不明白，特來請教。”
許青起嗬了一聲：“彆的你問我我尚且能答一二，藥方就算了，我連看都看不懂，如何能給三公子解惑。”
周澤漆微微一愣，顯然沒想到這位隱沒在他們身邊，塵遠大師唯一收入門下的弟子竟然不懂藥理，實在是有些真假難辨，匪夷所思。
許青起放下碗，拿了帕子擦了擦嘴，然後才道：“我並非虛言，對於醫術一道，當真是十竅通了九竅，這一竅不通。你既然知道我是他弟子，大概多少也知曉我為何會拜在他門下了。大師慈悲為懷，覺得我殺戮之心過重，為了救更多人於水火之中才破例收徒，每日教我誦經打坐，接受佛光普渡，希望我能以慈悲為懷。這便是他當初收我為徒的緣由，其餘的，學與不學他並不強求。我對醫術這一道從小就不感興趣，見著他開的藥方就更看天書一般完全看不懂。
久聞三公子在醫術造詣上乃是當世難得的奇才，天資出眾，師父幾番提到你都讚不絕口。三公子與其來我這討教，不如自個兒好好琢磨。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說不定突然靈光一現，原本不通的突然就通了呢？”
周澤漆忍不住笑出聲：“許公子所言極是。”
許青起輕咳一聲，反而先不好意思起來：“我也想讓許小姐早些好起來，但是不懂這個，幫不上忙。”人命自有天定，老天讓你三更死，就不會容你拖到五更。
醫者，治病，沒辦法治命。
她從未聽說過有誰得了癆還能治好活到壽終正寢的。
得了這種病，若是心思剔透能看得開，再遇上良醫良藥，續命是不成問題，但是終究難以長命。
周澤漆沒有達成此行的目的，也沒多留，小坐一陣便離開。
石榴燒了熱水來，許青起舒舒服服的泡了腳上了燒的暖烘烘的炕，四仰八叉的愜意的在被子裡伸了個懶腰眯上了眼睛。
這樣才叫休息，才叫正常人過的日子啊！
對了，明天就在這屋子西南角收拾一塊出來培土，先種點什麼來著？種那個圓溜溜的像番薯又不太像，像蛋也不太像的東西吧，看著都冒芽了，再不弄萬一凍死了就可惜了。
要是從此以後沒戰事了就好了，她就可以養養花種種菜。實在不行，開個小餐館，以她的手藝一樣能行。
也不對，要是沒有戰事她就可以卸甲歸田了，回曲陽，重振威遠鏢局，做個鏢師繼承她爹的事業，然後繼續走南闖北，做個俠肝義膽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