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是一簇。後來慢慢增加到兩簇,三簇,像夜空中忽然冒出的繁星,點亮了一小片漆黑的夜色。
那光是暖色的,但在風雨交加的夜裡卻顯得尤為恐怖。
那是人的蹤跡。
桑池緊緊抓著桑知年,湊在她的耳邊說道“彎腰,我們走另一條路。”
這裡即將離開桑知年平時割草的範圍了,再往山林深處走,桑知年就不再認路。她生出了幾分擔憂,小聲道“媽媽,你還好嗎?”
桑池的手已經涼透了。
桑知年記得她身上還有黃三打出來的傷口,雖然是炎熱的夏夜,但說到底,這種天氣讓她們得到離開的機會,也讓她們飽受折磨。
桑池捏了捏桑知年的手指,道“走吧。”
她們依舊穿行在漆黑與蔭蔽之中。
山中毒蟲遍布,暴雨讓它們旗鼓暫息,但低矮的灌木和野草冷濕滑膩,她們踉踉蹌蹌,黑夜是保護色,也同樣是要人命的威脅。
天實在是太黑,遠處的燈光明明滅滅,照不到這裡來,桑知年看不見路,隻被桑池拽著往前走。
走著,走著,不知道要走過去了多久,雨變大了些,砸在身上有些痛,桑知年感受到腳踝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像是被什麼東西咬到。
她伸手去摸,摸到一陣濕滑。
是血,是傷口,是水蛭。
山間雨後本來就多這種東西,桑知年想直接把它拽下來,可惜手上都是雨水,抓上去也抓不牢,彎著腰白費功夫。
桑馳拽她起來,這時候,桑池已經不說話了。
那段記憶很清晰。桑榆記得桑池逐漸急促的呼吸,記得風聲呼嘯,人聲嘈雜,還有被用力擲過來的,熄滅的火把。
桑池踉蹌的一下,恰好踩到水窪,泥水花四濺,發出嘩啦的聲音。
“找到了!在那裡!”
桑池握著她的手忽然一鬆。
桑知年磕磕絆絆,斷斷續續道“媽媽?我們要繼續往外走嗎?”
桑池咬咬牙“走,這次不走,以後就再也走不了了。”
有人飛快淌過泥濘和雜亂的枝葉直奔他們而來,怒吼聲穿透雨幕“臭娘們給你臉了!你還敢跑!”
桑池發出一聲極輕的冷笑。她加快了速度,桑知年跟著她的步伐,漸漸走出小道幾乎不能再小的山道,往雜草叢生的方向而去。
這一改變方向,一切都脫離掌控。
雨漸漸小了,變得朦朧縹緲,落在臉上和輕紗似的,臉上的雨水已經被風吹乾,袖口褲腿都在滴滴答答的往下墜落水滴,桑知年一直緊緊盯著桑池,隻有看著她,桑知年才能不去想發麻發痛的雙腿,以及近乎錯亂的呼吸。
黃三跑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