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僧語調平穩,說出的話卻有些像江湖騙子。
周圍的人流動著,慢慢停了下來。桑榆站在人群裡,本來是被推搡著往前走的,後來便可以站定了。
人的八卦之心每時每刻都在熊熊燃燒,一雙雙眼睛隱隱約約看著女人和高僧,手上卻假裝很忙似的,到處翻線香,找燭火。
女人的眉毛已經高高揚起了,似乎是不太相信,但又想到自己一整天的倒黴經曆,猶豫了一下,道“啊?那我該怎麼辦啊?”
高僧轉動著佛珠,語氣依舊平緩“這東西剛剛纏上施主您,就對您的氣運產生了這麼大的影響,是個大凶之物啊。”
那高僧絮絮叨叨了一大堆東西,桑榆沒聽明白,但無非是些上輩子造孽還是什麼陰德有損,那東西很麻煩要根除需要他再仔細看看之類的。
那女人露出些許不耐煩,但這高僧始終沒有提到需要錢,她也就勉強耐著性子接著聽了,聽到最後,她總結道“大師您的意思是,現在您沒辦法幫我根除是嗎?”
那高僧深深看了她一眼,幽幽歎氣道“這都是孽緣啊。”
那女人急切道“不是,您是大師高僧啊,真的沒有辦法嗎?我總不能一直倒黴下去吧?而且你還說我有可能會最後倒黴到死!”
這話其實高僧說得很委婉,但被女人一重複,和咒人差不多。但高僧八風不動古井無波,隻道“施主莫急,我能幫施主暫時鎖住氣運,餘下的,施主追根溯源,找到那個下咒的人,或者了解一下到底是誰對您下的手,就會明白,到底該如何解咒了。”
女人本來想讓高僧直接幫自己解咒,但人家都這樣說了,女人隻好作罷,跟著那高僧重新進入了廟堂之中。
他跨過門欄,忽然回頭,視線筆直穿過人群,穩穩當當和桑榆對視“這位施主。”
人群熙熙攘攘,漸漸讓出一條道路,桑榆站著,朝他微微點頭“怎麼了?”
“您和這位施主一樣。”高僧微微側手指向一旁的女人,“請您也一起進來吧,我便一並幫了。”
桑榆緩慢眨了下眼,沒有多想他是怎麼知道自己也被這所謂的臟東西纏上的,廟堂內焚香的氣息穿透胸膛,桑榆往前邁步。
進了廟宇,那高僧隻是點燃了那造型奇異的紅色蠟燭,橘紅色的火苗跳動著,被風吹得搖搖晃晃。
高僧雙手合十,虔誠地對金色塑像祭拜。他念著外人聽不懂的經文,桑榆和女人站在他身後,並沒有言語,保持著最基本的尊重。
但女人的視線若有若無地落在她的手上,桑榆看了一眼高僧,不知道他還要念多久,便悄悄伸起手,浸泡在滿屋子相同的焚香中,那手上的味道也就不太明顯了。
等待的時間顯然有些太過漫長,女人問道“那大師說你也被什麼東西纏上了,怎麼搞的?”
桑榆把早上發生的事情和女人說了一遍,確實大差不差,那老人都摔了個半死,那骨灰盒都摔了出去,沒有人注意到,隻能她們去撿。
但女人的臉卻扭曲了一瞬“等會兒,我們遇見他的時間是不是差不多?”
如果在一千零一夜“創造”出來的虛擬世界中,老人同時出現在多少個地方都不奇怪。
桑榆頓了一下,移開視線,小聲道“可能是我記錯時間了。”
女人皺眉道“可是地鐵站離那個公交車站好幾十公裡啊,那個老東西怎麼可能一下子飛那麼遠。”
桑榆凝噎了一下,道“……可能我們遇見的不是同一個老人……”
女人喃喃道“這也太難以置信了……”
那高僧及時插入話題“兩位施主,請到這邊來。”
兩個人的對話提前結束,桑榆緩了口氣,向高僧的方向走去。高僧已經念完了經文,現在正伏在殿側的一方小桌上搗鼓著些什麼。
桑榆走近,便看見他在一張紅紙上寫著看不懂的字樣。那高僧寫了一會,忽然問“兩位施主,麻煩告訴我你們的生辰時間吧。”
他話音剛落,女人便鬱悶道“一般不都是要生辰八字的嗎?”
那高僧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的確如此,但如今這個年代,記得自己的生辰八字的人又有多少個呢?”
這倒是實話。科技一直在進步發展,一些玄之又玄的東西被不斷拋卻,如今沒有江湖術士到處行騙,生辰八字沒什麼用,漸漸地也不太被人記得了,而有些是父母記得,卻不告訴孩子。
如果高僧真問她們要生辰八字,這是真說不出來。
但是。
生辰時間桑榆也說不出來。
桑榆隻記得桑池說過自己是出生在秋天的,其餘的一切都是一片迷蒙。
那女人把生辰報了,但桑榆遲遲未言,那高僧和女人便一齊看過來,見她神色不對,女人道“你不會忘記自己的生日了吧?”
桑榆凝噎片刻,道“……我隻知道自己在深秋出生,其他的……”
她沒有繼續往下說,那高僧微微斂了神色,輕道一聲阿彌陀佛,沒再問,提筆在紅紙上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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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兩張紙都寫完,分彆拿到那紅燭上,讓那跳動的火苗將其舔舐乾淨,餘灰在空氣中洋洋灑灑,彙進那濃鬱的焚香之中。
隨後,那高僧遞給了她們一人一條紅繩“請兩位把它戴在自己的左手上,最近便不要摘下來,這段時間裡它會為你們擋掉厄運。”
他頓了頓,又道“但是,我還是建議兩位早些去找到源泉,否則到最後,確有可能影響到生命安全。”
他聲音終於嚴肅起來,女人連忙把紅繩戴在手上,找到一絲安心感,隨後她問“大師,您能不能告訴我們該怎麼找到那個源泉啊,難道我們要去十字長廊的醫院一家家找過去嗎?”
高僧垂頭,許久之後,他歎息道“大約七個小時後,你們會遇見一道劫,在那道劫裡,你們就可以得到離開的方法。”
七個小時。
桑榆在心裡咀嚼這個時間,忽然覺得有些耳熟。
得不到其他信息之後,桑榆她們便離開了寺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