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椅子一片溫熱,能猜出胡瑤仁已經在這裡坐了很久。
桑榆重新看向屏幕,章節和昨天相比,足足往前跳了一百多章。桑榆又看了幾眼內容,實在不是她喜歡的類型,於是她很快收回視線。
她想要起身,卻感到一陣十足十的疲憊。像是過度透支身體帶來的疲軟,她頓了頓,重新坐好,沒有繼續起身了。
她記憶最後一刹那,就是那窗外懸下來的人頭,蜘蛛一樣地扒拉在她的臉上,一口下去咬散了她的意識。
再之後,時間跳動,她來到了這裡。窗簾是拉好的,房間昏暗,僅有電腦屏幕的光亮。
桑榆回憶起第一次進入到這裡時的情節,她站在房間裡,電腦屏幕亮著,一樣是小說界麵;第二次死亡時時間往前跳動,窗簾拉開,她睡在床上,遭受窺視;第三次沒死,純粹的幻覺,而第四次,則在小區之外的黃昏,遇見了它。
加上這一次,一共五次。
說起來,真像是她和真正的胡瑤仁共享著一具身體,當她陷入幻覺“死亡”時,胡瑤仁依舊在行動,外麵的時間流逝,她做著自己的事情,比如看小說,比如起來關窗拉窗簾。
這樣算下來,她遇見的這些事情,也能串成一份劇情,一個飽受幻覺折磨的人,在環境與現實間往返的模樣。
桑榆皺了皺眉。
她的感知和普通人不一樣,也知道現在它大概率不會殺死自己,但胡瑤仁不知道。如果她在那筆記本停止記錄的那七天裡遇見了這些事情,難保會被嚇瘋。
沒有一個正常人經得住這樣折騰,死亡太過清晰,恐懼太過明朗,恐怖片很喜歡利用這種突然的驚嚇來勾起恐懼和絕望,雖然老套,但對普通人來說絕對管用。
桑榆攤在椅子上不動,緩慢轉動腦袋環顧四周。
其實房間沒什麼異常,和她之前待的大差不差,隻是過於昏暗,床頭部分看得不太清晰,以及……
桑榆的視線轉了一圈,最終落在了房間門上。
……這門為什麼是虛掩著的?
桑榆臨睡前特意鎖上了門,雖然環境昏暗,但還是能看得出鎖好的門是嚴絲合縫地貼在牆壁上的,而眼前這扇門,邊緣與牆壁出現了淡淡的陰影,顯然沒有合攏,處在一個虛虛合著的狀態!
桑榆盯著那扇門看了半晌。電腦風扇還在嗚嗚作響,發出叮咚的一聲信息提示音,她眨了眨所酸澀的眼皮,收回了視線。
她嘗試使用鼠標,相當順利。點開隱藏在菜單欄上的聊天軟件窗口,桑榆便看見唯一的頂置對象發來了信息。
“寶貝,我看到你還在線。”
陳述句,卻讓人有些發毛。畢竟是淩晨,四處靜謐一片。這個聊天軟件是沒有狀態顯示功能的,劉誌傑這樣說,八成不是因為看見她聊天軟件在線。
桑榆掃過底下窗口,看見一個短視頻平台。
平台處在登錄狀態,自動刷著視頻,這裡倒是能看到在線狀態了。
桑榆頓了一下,回複道;“我有些睡不著。”
劉誌傑道;“為什麼睡不著?是因為明天就要過來了緊張嗎?”
桑榆懸停在鍵盤上的手凝滯了片刻,道;“嗯。你怎麼也還沒睡?”
劉誌傑回複道;“我也睡不著。我們很久沒見麵了,我很想你。”
桑榆這次知道該怎麼回了“我也很想念你。”
“真的嗎,哈哈。”劉誌傑秒回,這次發了一段語音。桑榆看著語音條,光標停在上麵,始終沒有點下去。
沉默片刻,沒有語音條再彈出來了,桑榆點輕點一次鼠標,那個熟悉的,微微嘶啞的嗓音便傳了出來“我怎麼不相信呢?寶貝,我去找了你那麼多次,你都不願意給我開門,非要談結婚才願意來見我,你真的想我嗎?”
桑榆怔了怔。
劉誌傑的語音,雖然透著股陰冷的死氣,但其中卻暴露出了極其重要的信息。胡瑤仁在筆記本中寫道,劉誌傑和他的妻子還有幾天就離婚,她是打心底希望劉誌傑和她離婚的,並且從劉誌傑的語氣中可以得知,也許胡瑤仁為了讓他們離婚,做出了非同一般的事情。
當然,也有可能劉誌傑所謂的來找她,是指這七天中發生的事情,或者是再乾脆一點,隻是胡瑤仁的一場幻覺。
這個問題桑榆思考了很久。
為什麼胡瑤仁會忽然那麼恐懼劉誌傑,甚至三番五次的在幻覺中被他殺死?
究竟是胡瑤仁害怕著劉誌傑,還是劉誌傑纏著胡瑤仁,桑榆還沒有思路。
“慢著。”桑榆忽然福至心靈地想道,“陳甜也同樣死過一次,那個出現在她幻覺裡的人,八成一樣是劉誌傑。”
如此想來,劉誌傑纏著她們的概率就更高一些。
桑榆聽完了他的語音,在劉誌傑那邊,便顯示了已讀。但她放空自己,手指懸在鍵盤上沒有動彈,許久沒有回信息,於是劉誌傑又發了信息,這次又變成字句了“你怎麼不說話了?是心虛了嗎?胡霞光,我給你麵子,不是讓你這樣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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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沒事。胡霞光也不會在意這些,我現在去找你,你給我開門吧,隻要你給我開門,一切都好說,說不定我們明天就可以去領結婚證。”
桑榆回過神來,看著屏幕上的內容,訥訥道“你現在要過來?”
劉誌傑回複道“我已經到了。”
閱讀速度過快,桑榆不出一秒讀完了這條信息,下一刻就聽見了沉悶的,“咚咚咚”的敲門聲。
那敲門聲沒有規律,敲一陣歇一陣,直往人的心裡敲,在靜謐的夜裡鬨出巨大的動靜。
桑榆僵硬地扭過腦袋,看向虛掩的門。
“叩叩叩……”
“咚咚咚……”
“你好,外賣。”
“你好,我是你鄰居。”
“你好,請開一下門。”
“你好,請問胡女士在嗎?”
“你好,請問方便開門嗎……”
嘶啞的,慢吞吞的嗓音透過並不隔音的門板,沉悶地傳了過來。
這些說話聲夾雜在敲門聲中,亂七八糟,詭異至極。
桑榆忽然之間能站起來了。
那股疲憊感消失了些,但她的腳步依舊有些虛浮,仿佛剛剛睡醒,或者發了一場高燒一樣,輕飄飄的沒什麼力氣。
那敲門聲還在繼續,時而輕緩,時而急驟,隻要有人聽見,就隻會覺得那敲門的人八成是個神經病,連懷疑都不需要懷疑。
她這次沒有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