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老人對桑榆的態度可謂是相當寬容。
桑榆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了,整個小區都陷進了一種微妙的安靜之中,隻有少數幾戶人家還亮著燈光。
她家並不在很高樓層,桑榆不想吵醒常年早睡的老人家,便悄悄摸摸繞到了建築物的背麵,試圖從這裡翻進自己的房間。
但她被發現了,就在剛剛打算往上爬的時候。
一束燈光落到了她的臉龐上,桑榆略微呆愣地抬頭,透過那束手電筒的光亮,她聽見了奶奶的聲音“年年?你回家怎麼從這裡走?”
“……”桑榆低下頭,小聲道,“我以為你們睡著了。”
被抓了個正著,她也不好再嘗試自己的爬牆大業,飛快重新繞回來,氣喘籲籲地回了家。
兩個老人都醒著,爺爺除了說來她一句上躥下跳的沒個姑娘樣之外,也不再說什麼了。
奶奶似乎很想問她在外麵到底一直在乾什麼,桑榆也在心裡編借口,可最後老人隻是說“下次如果太晚了,就就近找個地方住吧,十字長廊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安全,大半夜的不要到處亂跑,好嗎?”
桑榆怔了怔,軟下聲音回應道“好,對不起。”
老人枯樹皮一樣的手隻是摸了摸她的頭,隨後她轉身進了廚房。
桑榆收拾了衣服洗澡,把一身的疲憊都洗刷乾淨,回到客廳時,就看到桌麵上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湯。
小小一碗,剛好填肚子,又不會太撐。那霧氣氤氳著,桑榆盯著發愣。
“吃點吧,你今天本來就少吃一頓飯。”
老人這樣說,她略微疲憊的錘了錘腰,沒有注意到桑榆站在那裡,沒有完全吹乾的頭發垂落下來水珠,順著她的臉頰滑落。
那場所謂的特殊主線推進,按理來說a組所有人都是要參加的。
畢竟他們的主職就是主線故事的直播,專業對口一些,似乎給了他們很大的福利。
但桑榆翻遍了論壇上的帖子,其中有幾個春暉的解答帖。
特殊主線的直播早就在整個論壇上傳遍了,因此有人問a組的老主播春暉,得到的答案卻是,這也是他第一次遇見所謂的特殊主線。
春暉提及,他詢問了管理員,這裡的特殊大概就是指,主線沒有像之前那樣有許多額外的分支,地點大概也隻在一處,並且人數史無前例的多,這次大概不會有太多npc,要靠玩家們自行合作和探索,最終完成主線推進。
“這也就意味著,這場主線大概率會和之前遇到的支線類似,外麵需要進行角色扮演,推動劇情發展,最終拚湊出全部的真相。”
桑榆翻完帖子,躺在床上發呆。
儘管她在某一瞬間已經下定了決心,但麵對這麼一個龐然大物,總是會有一種無從下手的無措感。
夏仲的確了方向,但是她要如何在這些方向和計劃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她摸了摸額頭,溫熱的。
她依舊在呼吸,可每一次呼吸都有死亡的味道,她的生命幾乎是用少部分人的命換來的。
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受席卷了她全身,帶著數年來的痛苦紛遝而至,讓她保持沉默,又讓她難以言喻。
也許她不應該就像這樣被裹挾,她是被迫的受害者,是被迫的加害者,她的命並不在自己手中,因此她可以保持沉默,嘗試靠近它許諾的東西。
可是,她不能。
桑知年生來就不是那樣的人,桑池的眼睛常常沉默地注視著她,她的一切,似乎本來就不屬於自己。所以,她又在強求什麼真正的歸屬呢?
山林在風中低語著。
那麼說得自私些吧,她是不希望她親近的人,她的家人,腦袋勒在褲腰帶上,在未來的某一刻被殘忍地奪走生命。
這一個夜晚,無風無雨。
桑榆照例在飯桌上和兩個老人說明了自己的情況。
也許是最後一次出遠門,在這之後……她喝粥的動作頓了頓,如果能夠回來的話,她也許還會想繼續把書讀下去。
桑榆其實什麼都沒有想,她隻是覺得,如果有機會拿到綜合成績的第一,那麼她就有機會違背所有人的利益來獲得其他人真正的安寧。
犧牲我們。桑榆想,我想試試。
桑榆這一整天都沒有出門,她本來想嘗試著聯係一下春暉,約他在比較安全的地方說明蘇語的情況,但她剛剛開口,春暉便答不用。
他說“這個秘密,你自己保護好,拿著它,也許會得到更多的機會。”
桑榆靜默了瞬息,打字道“好,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情。”
這次打字框上敲敲停停,桑榆最終隻發了六個字“相信她的存在。”
對麵顯示已讀,但默不作聲。
到此就已經夠了。
桑榆休息了一整天,天黑時她又收到一條陌生短信“最後一刻,你可以嘗試著向神明發問。”
她剛剛把那一行字閱讀完,隻一個眨眼的功夫,短信界麵便乾乾淨淨,仿佛那條短信隻是一個瞬息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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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的水麵之下湧動著漆黑的暗流,這場遊戲是無數人心照不宣的等待。
等到一千零一夜要求的那一天天一亮,桑榆就起了床。
一千零一夜幫助他們準備好了隨身物品,因此他們什麼都不能拿。但考慮到地點是在山林之中,桑榆找了件稍微厚些的衣服,換上登山靴,把手機揣好就出了門。
這次離開,桑榆走了正門。
她沒有拿鑰匙,站在門邊望著沉寂的客廳,牆壁上的掛針還在哢噠哢噠地走,桌子上還放著沒有來得及收拾的果盤。
桑榆看著,隨後關上門,門在關上時就鎖上了,很清脆的聲音,隔開了她和家,將一切溫存的,值得回憶的東西,都收攏起來關好了。
桑榆拉了拉衣領,迎著早晨泛著冷意的風,走上了前往b城火車站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