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妻子不容你?”世子的拳頭握得緊緊的。
“是,也不是。我也不容她,扯平了吧。”蘇清歡苦笑,“她知道程宣心裡有我,心裡自然有刺。而我,從程宣告訴我他要另娶,讓我忍耐之時,就與他恩斷義絕了。”
那晚月光銀白清冷,公子如玉,卻從此形同陌路。
“為什麼?”世子不解。
“不是跟你說這些。”蘇清歡沒好氣地道,卻還是多說了一句,“我醋性大,心眼小,脾氣臭,骨頭硬,不想卑躬屈膝。”
“那是琅琊王氏的閨女,難道你想讓她做小的?”世子訝然。
“不,就是程宣讓我做正妻,讓她做妾,我都不會答應。我要的男人,隻能有我一個。”
“你這是犯了七出!”
“我可以孤獨終老,不一定非要嫁給誰。但是想娶我,就得答應我的條件,還得我看得上。”蘇清歡道,“算了算了,被你帶跑了,跟你說這些乾什麼!彆插嘴,聽我說重點,重點!”
“你這些想法太過驚世駭俗,彆對彆人說。”
“嗯,我當然知道。”
來到異世,她小心翼翼融入,不想做異類;但是也不想失去自己棱角,隻能悄悄地把棱角藏起來。
“後來程宣帶著程大奶奶——現在應該是王夫人了——回鄉,王夫人不容我,幾次三番為難於我。我自然不能逆來順受,我在府裡有不少好友,也有不少姐妹脫籍出去嫁人。我托人假裝我的家人來贖我,本來一切順利,誰知道夫人搶先把我賣出去,還指明要賣到煙花之地。”
“最毒婦人心!”世子怒道。
陸棄的雙拳緊緊握著,腫脹的手心疼痛異常,卻比不過心裡的痛。
這段往事他不是第一次聽,每次聽到都覺得痛心異常,
“人牙子帶我走水路,我以為山窮水儘就跳了水,正趕上船上有人偷運私鹽又沒給鹽幫上供,鹽幫的人帶人打劫,以為我是投水逃脫,就把我救上來。”
蘇清歡想起那時跌宕起伏的心情,不由苦笑。
“後來他們發現我一窮二白,長相還可以,決定把我帶回去獻給鹽幫幫主徐大當家。而徐大當家妻子難產,正雷霆大怒,我主動請纓要求幫忙,後來,母子平安,我得了一百兩銀子回鄉去了。”
“你看,”蘇清歡言歸正傳,“若不是無論我對程宣是否有心,都始終好好學醫,沒有忘記安身立命的本事,能有後來嗎?恐怕早已在鹽幫裡不堪受辱而死,你表舅更是早成了白骨……”
“我師傅很嚴苛,嚴苛到什麼程度呢?這樣講,”她舉起自己腫的高高的手,“這種程度的懲罰,在我真正受罰的時候,求而不得。但是我從來沒有怨恨過,我拚命學習,因為我身份低微,多一份本事,就多一份安身立命的底氣。明治,若是有一天,刀劍架到你脖子上,你要引頸受戮還是奮起抵抗?”
世子沉默了。
過了許久,他才低聲道:“我大概真的想錯了。”
“我說的也不一定對,”蘇清歡笑笑,“畢竟我見識有限,也無法對你感同身受。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你自己慢慢體會,我要是說錯了,你也彆怨恨我就是。你確實有你的痛苦,生母是這輩子無法彌補的缺憾,但是人生哪裡有那麼多圓滿?你痛苦,但是身邊圍繞無數人伺候你,想想那些下人的孩子,想想那些窮困人家的孩子,甚至那些孤兒,誰更痛苦?你父王若是對你沒有栽培之心,不會這麼小帶你出門見識;你母妃她們若是存了害你之心,你很難活到現在。人性本自私,你不能要求她們對你,比對親生孩子還好,我作為女人,也自問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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