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豐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
不過,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楊誠眼中的希冀之色,已經讓他無法再開口說什麼。
他先是上樓,拿了一件自己的羽絨服給楊誠披上,而後又叫了一輛網約車。
或許是天寒地凍,加上今天又是除夕夜。
哪怕才下午三點,街道上已經沒有什麼人了。
在到了目的地之後,寧豐拉著楊誠下了車。
“俗民廟會。”寧豐喃喃道:“名字倒是有些奇怪呢。”
說話間,寧豐拉著楊誠跨入了門口的大牌樓。
映入眼簾的,是三麵環繞的古宅。
古宅前,一座汽車大小的香爐,正燃燒著手臂粗細的香。
“哎呀哎呀!小兄弟,我們真是有緣啊!”笑聲吸引了寧豐的注意。
“嗯?是你!”寧豐詫異地看著擺攤的算命先生:“你也在這裡!”
算命先生笑眯眯地說道:“這麼看來,我們說不定真有緣哦!要不算算?”
寧豐撓了撓頭,心裡泛起一絲疑惑。
這笑容……很熟悉。
但為什麼……也很欠揍?
鬼使神差的,寧豐脫口而出:“你是……王正德!”
“呃?”算命的一愣,一副見了鬼的表情:“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去!你真的會算命!”
“……”寧豐無語的嘴角抽抽,什麼叫“真的會算”,你自己不會嗎?
此刻,一名裝扮成官將首的年輕人走了過來:
“抱歉,這裡頭正在進行新年祈福儀式。”
“對外的表演,明天才開始的。”
寧豐看著說話的青年,微微一愣,是上午在車窗裡見到的那個男人。
對方似乎也對寧豐有些印象,不由有些詫異:“是你?”
說話間,一陣悅耳的鈴鐺聲傳來。
定睛一看,一個穿著麻布衣,披著彩色布條和鈴鐺,佩戴青銅麵具的人從古宅裡頭走了出來。
“韓成,怎麼了?”麵具人問道。
“哦,之前有過一麵之緣。”韓成笑道:“他們兩個應該是想來看表演,我讓他們明天來。”
麵具人發出一陣爽朗的……有些熟悉的笑聲:“沒關係,如果是他們,當然可以進來看看。”
說著,麵具男人伸出了手,做出了邀請的姿勢:“那麼,兩位要進來嗎?”
寧豐有些詫異,他看了看楊誠:“走吧,我們進去看看?”
楊誠重重點了點頭,更是下意識地抓住了寧豐的手腕。
這一刻,仿佛是一個哥哥帶著年幼的弟弟,踏入神聖的祈福廳堂。
眼前,汽車大小的香爐燃燒著手臂粗細的沉香。
麵具人則是拿出一根巨大的撥浪鼓,遞給了寧豐:“來,你拿著。”
寧豐一臉愕然,不容推辭之下,下意識地接了過來。
“嗡!”
眼前的畫麵開始變了。
寧豐看見一個和自己有些像的少年,佝僂著身體,不斷的咳嗽著,來往於醫院和已經有些破舊的房屋。
他似乎已經是個孤兒,回到家的第一時間,就拿出一個蘋果放在了父母的照片前。
他開始崩潰,開始絕望。
然後,他見到了一隻兔子,乘坐上了大巴車,惴惴不安的開始了冒險。
這趟旅程很漫長,也很痛苦。
先是一座學校,學校裡有很多臉上長著花朵的孩子。
然後是一座宿舍,有一個表情痛苦,拿著美工刀的女孩。
緊接著,少年來到了一座療養院,在裡麵見到了人格分裂的斷頭男孩。
繼而,少年走入村莊,跨越了過去和未來,看到了女人的痛苦和悲傷。
一眨眼,村子變成了小鎮,在小鎮上,少年見證了一些可歌可泣的民國風雨。
風雨中,隨著一聲雷鳴,小鎮變成了虛幻的糖果工廠,一群瘋狂的人在玫瑰園當中舞動著身體。
花園開始凋謝,原地出現了一座大山,山前出現了一座彆樣的公館,一個穿著豔麗旗袍的女人在聚光燈下唱著悠揚的歌曲。
一曲終了,山上的村莊內,上演了不忍觀看的欺淩,還有那鮮紅如血的蘋果樹。
最後,蘋果樹枯萎,原地又出現了一座報社,少年拯救了一群被謠言刺痛的受害者。
“嘀嗒……嘀嗒……”
漫長的故事,漫長的人生,無法言喻的痛苦,數不清的傷悲……
當寧豐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竟是不知不覺流下了淚水。
眼前,不過是一炷香,一座香爐,還有……吟唱著神聖曲調的麵具人。
回想著剛才看到的,又看了看身邊的人,冷汗不知不覺從額間滴落。
不對……不對!
自己的人生明明……
寧豐死死捂著自己的腦袋,瞳孔劇震。
“轟隆!”
雷聲中,天際不知不覺化作了黑夜。
沒有月亮,沒有星星,隻有一望無儘的黑暗深邃。
四周的燈光也消失殆儘,隻有一些鑲嵌在牆壁上的火把和燈籠將三麵古宅點亮,化作黑夜之中的唯一光源。
“我……我……”寧豐眼神恍惚,下意識地抬起手。
他想去碰那個香爐。
那裡……那裡有真相!
有他想要知道的真相!
“兒子!”寧炎和陳雨冉的聲音出現在身後。
寧豐渾身一顫,轉身看去。
父母的眼神,有著一瞬的晦暗。
但他們還是立刻露出笑容:“天色不早了,我們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