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我的孩子
我不知道你是在什麼情況下看到這封信的,更不知道你到底能不能看到這封信。
我都不知道我具體要寫些什麼,但我還是選擇了提筆。
爸爸這一生背負的罪孽太多,以至於我連說出都不敢,隻能用這種隱蔽又懦弱的方式承認自己的罪行。
我把這封信變成編碼,或許是抱著讓它永不見天日的想法去的,如果你終有一天能看到,請先接受爸爸的道歉。
但你不必原諒我。
當我寫下這封信的時候,你和程翊已經被帶走四年。
你的媽媽也已經去世三年整。
身邊最愛的人一個個地離開我,而我隻能苟延殘喘地看著,連死的勇氣和機會都沒有,或許這就是我的報應。
我不知道該從哪說起,那我就從去到英國海軍開始吧。
當年我剛滿二十歲,從大學裡被選召到英國海軍,無論是學院裡,還是軍隊的密碼組裡,我都是最孤苦伶仃的那個。
我曾經無數次想過,我為什麼要遠渡重洋來求學,如果我留在大陸,即便不會得到很好的發展前景,至少不會那樣孤獨。
那時候,密碼組的所有人都不待見我,因為我是個華人,而且還是個年齡最小的,在密碼組裡隻能打雜工,說不上話。
但是長官還會來罵我,質問我為什麼到了密碼組一點功績都沒有。
我每天都很煎熬,都很痛苦。
我甚至會抱著路邊的石頭,跟它說一些母語,以慰藉我的心靈。
就當我最孤獨無依的時候,我遇到了陸敖。
那年他二十二歲,是個地道的華人,為了多賺些錢,作為海員到英國來,陰差陽錯地鑽進海軍打起了雜。
那天我因為跟密碼組的人爭論解碼器的底層邏輯,被那幫英國佬揍了一頓。
他們沒有一個人相信我,也沒有一個人看得起我。
我被打的奄奄一息,被他們像丟垃圾一樣丟在實驗室外,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去死,這種日子我過夠了。
但是那個時候,一個男人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他笑著朝我伸出手,問我需不需要幫忙。
他說他叫陸敖,問我我叫什麼名字。
用的中文。
我那一瞬間好像也沒有那麼想死了。
於是我時隔很久,終於能和真正的人說上一句中文“曲浩。”
後來我們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陸敖是個天生的樂天派,我從沒見過他那樣開朗的人。
說起來,我給你取名樂字,還多少跟他有些關係。
他說話有點毒,但是腦子轉的很快,看東西的見解也很獨到。
他跟我說,無論誰不喜歡我,我都不能不喜歡我自己;無論誰不相信我,我也要堅守自己的路。
這句話無疑是在我孤僻的心中紮根了。
可大概也是這句話,最後害了他,也害了很多其他的人。
我在英軍裡呆了三年。
陸敖也在那打了三年的雜,最後才混上一個小海員當。
不過他偶爾會回到大陸,聽說那裡還有他的愛人在。
但我就哪裡都不能去了。
三年後,在一次任務中,我遇見了你的母親。
她非常智慧,她的智慧光芒是由內而外的,她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人,於是我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她。
她跟我說,她還有一個和她同修密碼學的親哥哥,和一個長得很帥的小侄子。
如果她能從英國回去,就要去找他們,和他們生活在一起。
後來你的媽媽懷孕了,很巧的是,陸敖從大陸回來,也帶來了妻子懷孕的消息。
我們坐在一起,開心地討論孩子的名字。
我說我會給孩子取一個喜慶點的名字,讓她像他一樣快樂。
他說他沒想好,但是大概會取一個跟水有關的,畢竟他是個海員。
他說他想要個女兒,不過兒子也行。
我說我也想要個女兒。
於是我們約定,如果是兩個同性的孩子,那就讓他們結拜,如果是異性的,那就讓他們結婚。
可惜,因為爸爸一念之差犯的錯,把這一切美好的願望全毀了。
我當年在一場行動中,破譯敵軍密碼的時候,與密碼組的其他人產生了嚴重分歧,我覺得按照傳統的解密方式根本沒有辦法把敵軍的加密通訊破譯出來。
但是同樣,沒有一個人相信我,也沒有一個人願意去實施我的猜想。
所以我私自在破譯機組中加入了自己的編碼,我堅信自己的猜想是正確的。
這也就是我前麵為什麼會說,陸敖的話,最終害了他。
他和我簡直就是現實版的農夫與蛇。
如果再來一次,他絕對不會想去拯救那個苟延殘喘的我。
其實我的猜想確實是正確的,但是我當年的編碼不完全成熟,它破譯出來的東西是不能自檢的。
當我發現這條致命漏洞的時候,全部的事情都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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訊息已經發出,艦隊已經從英吉利海峽出發去往北海。
他們拿到的是完全錯誤的訊息,那是一場有來無回的戰役。
我逃走了,帶著你母親畏罪逃走了,我沒有勇氣去麵對那一切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