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泠害怕打雷,刹那間不由得怔神,可餘光卻猛然看見床邊站立的人影。
她驟然一驚,那緊繃在喉嚨間的啜泣霎時流淌出來,即便她很快反應過來,可那聲憋了許久的細小的嗚咽,也在雷聲到來前清晰地散落在半空中。
“彆怕。”隨著驚雷滾落,蕭承祐的聲音也蕩在耳畔。
他微微俯下身來,白光的末尾照亮了他的眉眼,仍是冷肅而深沉的,許是隔著朦朧的淚光看去,那墨黑的眸中似乎也添了幾分溫情。
符泠的身體隨著雷聲不由自主地一顫,發絲間傳來蕭承祐手掌的溫度,一個短暫而略帶寬慰的輕撫。
符泠隨著蕭承祐的動作仰頭望,他幾乎半個身子都撐在床前,像是將她虛虛攏進了懷中。
冰冷而磅礴的氣息覆麵而來,她像是被卷進了無邊的風雪,可心裡卻無端升起一種安定之意,仿佛她真的承受著他的庇佑,安然躲避著令她恐懼不已的一切。
“妾身方才隻是……”符泠回過神來,即便身處黑暗之中,也忍不住連忙低頭掩飾自己微紅的眼眶,可話還沒說完,蕭承祐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解釋。
“沒關係。”一個柔軟而乾燥的帕子被放在符泠的手中,“不換衣裳,也擦乾些再睡。”
符泠愣怔著接下,輕輕“嗯”了一聲。
乘著夜色的掩飾,蕭承祐斂眉看向她,被雨水打濕的烏黑的發尾淩亂地沾在她同樣濕漉漉的胸前,分明隻看得清輪廓,他腦海中卻依舊能清晰浮現出符泠肌膚柔膩的觸感,以及她環抱著貼在他背後時穿透衣衫的溫熱。
蕭承祐的身體再一次不受控製地背叛了他。
仿佛漆黑夜色是他的遮羞布似的,他的視線沒有向往常一般移開,幾乎有些冒犯地牽在符泠身上。
符泠雖憋住了淚,但身子還是時不時抽噎一下,那打濕的衣衫柔軟地勾勒著她玲瓏窈窕的曲線,每一次顫抖都像是明晃晃的引誘,引誘著他墮入無邊無際沉淪的深淵。
他呼吸有些亂了。
蕭承祐知道,那放著畫滿情愛之事的冊子的小匣就擱在床邊,他幾乎記不清,當時自己為何要避開下人的視線,獨身闖進她寢房內。
仿佛他真是這個將軍府的世子,可以對眼前之人肆無忌憚一般。
“夫君早些歇息。”符泠已將身上的潮濕拭去了大半,將帕子丟在床頭,自己又鑽進被褥裡,隻露出一雙被淚水洗過的明亮的眸子與他對視。
她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也並不急於求成,這點微不足道的關懷,便足以安撫她不安的思緒。
她的視線落在蕭承祐身上,仿佛能看見那把此時已不在他腰間的匕首。
即便他們從未圓房,蕭承祐也從未薄待於她。
他為她添置回門禮、在外人來勢洶洶時堅定地與她站在一邊,還揚言要保護她。
還記得小時候在府中,長姐未出嫁時,每逢雷雨夜她輾轉難眠,長姐便去她房中讀那些晦澀拗口的書本哄她入睡。
長姐說,成大事者,上天會“行拂亂其所為”。
符泠覺得,自己雖算不上成大事者,隻是一深閨之人,但安身立命於天地之間,終有一日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她這樣想著,朝蕭承祐粲然一笑,夜色實在太深,不知他有沒有看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