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輝光漸散。
謝濯的術法停歇之後,雪狼族聚居地中的所有東西都變得和謝濯的帳篷一樣混亂,帳篷、木樁、鍋碗瓢盆全都散落在地上。
有的族人摔倒在地上,互相攙扶著踉蹌站起。
被狂風卷走的謝靈摔倒在了一旁,渚蓮咳嗽著從另一個方向跑來,他因為白日裡被謝濯打傷了,所以看起來比平時更加虛弱。
渚蓮喊著:“阿娘!”他慌忙奔到了謝靈身邊,扶住了摔倒的謝靈。
謝靈也握住了渚蓮的手,又怒又急:“你來做什麼,你的傷還未好!你……”
儼然一副母子情深的場景。
我在謝濯的懷裡,想著謝靈剛才對謝濯做的事,心裡有說不出的難過。我抬頭望向謝濯,卻意料之外地撞入了一雙如夜空般幽深的眼瞳。
謝濯並沒有再去關注謝靈與渚蓮,他的目光隻落在我身上,他想用指尖碰我的狗爪,但因為爪子上還有血,所以他沒有觸碰,而是將指尖落在了我的頭頂,輕輕摸了兩下。
“這就走。”
他說著,當真邁步離開,向著冰雪森林外行去,好似真的對這族中的事再無掛念。
而此時此刻,雪狼族的人依舊保持著沉默。
我轉過頭看向他們,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阻止。他們都看著謝濯,甚至有人眼神中帶著期許,期許著謝濯離開了,便能將整族的悲劇都帶走了。
可雪狼族的悲劇根本不是來自謝濯……
仿佛要印證我的猜想,在謝濯還未走出多遠的時候,雪狼族頭頂的夜空之中隱約飄過了一絲黑色的氣息……
氣息如紗,將明月籠罩,讓整個冰雪森林頓時變得陰森起來。
帶著潮氣的寒風從冰湖的方向吹拂而來,寒風之中,我看見了對我來說再熟悉不過的氣息……
邪祟之氣。
宛如一下回到了昆侖淪陷的那一夜,我望著氣息傳來的方向,不由得渾身戰栗起來。
謝濯與雪狼族的其他人也感受到了空氣中的異常,紛紛向氣息湧來的地方看去。
風聲由緩漸急,身邊與空中的邪祟之氣越發濃厚。
冰湖那邊幽深的森林裡慢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聲音不徐不疾,隨即,一個人影逐漸從黑暗之中走出來,在陰冷的月色下,站在了眾人麵前。
“族……族長?”有人疑惑地叫出了聲。
自打謝濯出世,雪狼族族長命令所有人供奉謝濯,在他殺了幾個不聽話的人之後,整個雪狼族便再也沒有敢違抗命令的人。
從那以後,雪狼族族長便一直在冰湖之中閉關不出,雪狼族族人也日日供奉謝濯,不敢懈怠。
而今日,這族長竟然出來了……
他停在原地,靜默地站立,頭發披散著,仿佛沒有脊骨一樣,躬身垂頭,身形詭異。
風聲中,我聽不見他的呼吸聲,隻看見他身上洶湧而出的邪祟之氣。那氣息在接觸到這片至聖土地時,又被撕得稀碎。
我記得謝濯曾與我說過,這片冰雪森林是世間最潔淨的地方,後來我也通過渚蓮知道,因為要複蘇邪神,所以雪狼族族長借助山河之力,將這片地方所有的汙濁氣息儘數彙聚,這才召回了被諸神封印的邪神靈魄。
所以,這裡本來是世上最不該有邪祟之氣的地方,若有,那隻能是來自那人本身……
他的身體之中源源不斷地散發出濃厚的邪祟氣息。
忽然,隻聽“哢哢”兩聲,仿佛是脊椎被拉動的聲音,雪狼族族長抬起頭來,他麵色青白,宛如死屍,眼睛緊緊閉著,隻有眉心一個黑色的圓點散發著詭異的猩紅光芒。
他麵對著眾人緩緩抬起手來,不過五指一張!刹那間,我隻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天而降,徑直將我的整個身體摁在了地上。
不隻是我,整個雪狼族的人,包括謝濯,都被這巨大的壓力瞬間摁在了地上。
森林靜默,我貼著地,聽見無數雪狼族人在呻吟,但沒有一個人說得出話來。
謝濯也被摁在了地上,隻是與所有人不同,他沒有趴在地上,而是撐在我的身體上方,用四肢與身軀幫我撐出了一方天地。
“嗚……”
我艱難地發聲,與雪狼族其他人一樣,在這種時刻,我隻能從喉嚨裡擠出破碎的氣音。
“咚、咚、咚”,腳步聲漸漸靠近,在這樣的情況下,每一聲落步的聲音聽在我的耳朵裡,都像是巨大的鼓槌落下,震得我心臟顫動泛疼。
靴子在我麵前……或者說,在謝濯麵前停下。
他停了許久,才開口問:“吾之軀殼,談何離去?”
但聞此言,我閉上了眼。
果然,謝濯沒有這麼容易離開雪狼族。
他說的是“吾之軀殼”,他不是雪狼族族長,而是邪神。
空氣靜默,所有人幾乎連呻吟也不敢了。
巨大的壓力中,邪神的聲音仿佛是從每個人的心裡傳出來的一樣,從胸腔延伸到大腦中,全是他的聲音:
“雪狼族人謝靈、辭木、尹書。”
他報了三個名字,我便立即聽到不遠處傳來了三聲慘叫,有兩聲或許來自他說的其中兩個人,還有一聲來自渚蓮,他聲音破碎地喊著:“阿……阿娘!”
我轉不動頭,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隻聽到邪神繼續道:“你們想聯係北荒哪位主神?”
無人回答,隻有渚蓮嗚咽的聲音傳來。
我這才知曉,雪狼族並不是無人反抗,他們是想去聯係外麵的人,告知外麵的人這裡發生了什麼,也想通知外麵的主神邪神重歸之事,隻是……他們被邪神發現了。
“雪狼一族,聽我咒言,”隨著邪神的話語傳來,四周的壓力仿佛變成了層層光芒,捆縛在每個人身上,“從今往後,口出言者,受剜心之痛。”
話音一落,四周壓力頓時消失。我終於得以從地上站了起來。
我立即看向謝濯,隻見謝濯卸下壓力之後,身體倒在了一邊,我踉蹌幾步走到他身邊,用腦袋拱了拱他的頭。
謝濯張了張嘴:“小……”
隻一字,謝濯的麵色便猛地煞白,他緊緊捂住胸口。
我當場愣住,此時,身後傳來無數雪狼族人的痛苦呻吟,我倏爾轉頭,但見雪狼族中,每一個人都捂著胸口,痛苦地在地上打滾。
口出言者……
受剜心之痛……
“我說話,會痛。”
“我一族受邪神詛咒,我說話會痛……”
一瞬間,我腦海中閃過此前謝濯與我吵架時說過的話,每次他說這種話的時候,我都在氣頭上,每次我都在心裡暗罵他是個狗東西,每次我都沒有把這種話當真。
原來……
這竟是……真的。
我看著身後陷入痛苦之中的謝濯,又轉頭看向麵前呻吟著的所有雪狼族人。
邪神因為謝靈他們的反抗而處罰了雪狼族的每一個人。但他的處罰不是直接讓他們不能說話,也不是殺了“背叛”他的人,因為我看見謝靈還在,她隻是比其他人更虛弱一點。
邪神隻是下了一個詛咒。
這個詛咒讓雪狼族人還可以說話,還可以“背叛”,他們“隻是”會痛而已。
邪神對雪狼族人下了詛咒之後,依舊高高在上地審視著地上的“螻蟻”。
看他們能不能忍受這剜心之痛。
看他們還敢不敢反抗。
他不是在懲罰,而是在羞辱。
羞辱這經年未消的抗爭,削弱他們的意誌,折磨他們的尊嚴。
這邪神是個徹頭徹尾的……惡鬼。
我恨得咬牙切齒,轉過頭看向邪神。
我在夢中見過他,卻從未“真正”見過他。直至今日,我都不知道真正的邪神到底是何模樣,他總是躲在不同的人的身軀裡,寄居在他們神魂最陰暗的角落裡。
他既是“惡”,也是“卑鄙”和“懦弱”。
如今我看見的也不是真正的邪神,他借著雪狼族族長的身軀,但顯然,這個身軀已經承載不了他的力量了。他渾身佝僂著,哪怕剛給予了雪狼族詛咒,但他的雙目依舊閉著。
他當然不會讓謝濯走,也不會任由雪狼族的人反抗,他才是這一族真正的附骨之疽。
我心中恨意翻滾,而在這一瞬,他仿佛感受到了什麼一樣,將頭微微偏向了我。
那雙閉著的眼睛緩緩地睜開了。
不出意外地,那是一雙全黑的眼睛,眼白被徹底吞噬。
我知道,他在看著我。
隨後他對我抬起了手。我便感覺到身體慢慢飄了起來,一直往他手掌裡飄去。
我想,即便是我以前的上仙之體,也是反抗不了他的,更遑論如今這一隻小狗的身體。
我被他抓在了手中。
邪神用漆黑的雙目打量著我。我不知道他能從我的眼睛裡麵看到什麼。
我想起了來這裡之前,渚蓮曾說過,躲在他身體裡的邪神與五百年後的謝濯交手了,然後邪神認出了與他動手的謝濯,不屬於他的那個時空。
我不知道也不確定,如今我用靈魄來到這個時空進入一隻小狗的身體,麵前這個邪神是否能透過這副身體看穿我的靈魄。
在絕對的力量麵前,我不敢露出絲毫破綻,隻能讓身體顫抖,一如一隻恐懼怕高的狗……
我看見狗的臉映在了邪神的眼睛裡,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我心頭一緊,就在此時,一隻手忽然抓住了邪神的胳膊。
原來是麵色煞白的謝濯。他握住了邪神的手腕。
“放開它。”
擲地有聲的三個字。
所有在痛苦中掙紮的雪狼族人都看向了他。
有人不可思議,有人為剛才的疼痛心有餘悸。
哪怕是邪神,也微微挑了眉梢。他沒料到有人膽敢頂著他的詛咒違逆他。
隻有我知道,謝濯頂著他的詛咒過了多少年,隻有我知道,他曾為我念完一整本書,與我吵了數不清的架。
我心緒難平,但為了不露出破綻,我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隻裝作不舒服的模樣,在邪神手中掙紮。
我不能被邪神發現任何異常。
謝濯看著掙紮的我,抬手要從邪神手中將我奪過去。
可邪神不過輕輕往後一偏,就躲過了謝濯的手,緊接著,我覺得胸腔一緊,腦中瞬間感到一陣充血,喉嚨傳來腥甜……
“嗷”的一聲,我的口中和鼻腔湧出鮮血。
我的靈魄飛快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邪神將這隻小狗的身體捏碎了……
靈台中好久未出現過的真正的小狗的靈魄發出痛苦的哀嚎。
我的靈魄與這身體相連多年,對小狗的靈魄感同身受,在極致的痛苦中,我看了謝濯一眼,但見他麵色震驚,雙目赤紅,嘴唇白得嚇人。
他看著我。
我用儘最後的力氣,在身體即將破碎的一刻,對他搖了一下尾巴。
“嘭”的一聲。
血水濺出,在冰冷的夜裡,終於溫暖了他煞白的臉頰。
在小狗靈魄的哀痛呼喊之中,我的靈魄從這副碎裂的身體裡被強行擠了出來,順著血水湧向謝濯,血水留在了他身上,我從他身體之中穿過。
穿過的瞬間,我仿佛從他的身體裡聽到了心碎的聲音。
謝濯,彆傷心,彆絕望。
我沒走,我不會離開……
我靈魄的意識難以繼續支撐,在這隻小狗的身體裡待得太久,身體突然破碎,讓我的靈魄也深受重創。我隻得落在了謝濯的身後,意識漸漸昏沉,陷入了黑暗之中。
在我徹底失去意識之前,我唯一感到慶幸的是,邪神似乎並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隻是謝濯……
一天之內經曆了這麼多事情的謝濯……他該怎麼麵對接下來的一切。
我猜不到。
我無法抗拒地被黑暗拉拽著,在裡麵沉淪,仿佛進入了夢境,卻又仿佛不是在夢境裡麵。
靈魄的意識遠比肉身做夢要離奇許多。我仿佛聽到了許多呼喊,又仿佛看到了傳說中的極樂世界。
我意識到自己的靈魄似乎到了崩潰的邊緣,但絲毫沒有感受到肉身的疼痛,我甚至知道,若是放棄我拽著的某個不肯舍棄的念頭,我會霎時得到解脫。
或許放棄真的比繼續下去輕鬆很多。
但我總難放棄,或許這就是傳說中被稱為執念或羈絆的東西。
我在混沌中遊走,說不清經過了多長時間,不知掙紮了多久,我甚至忘了自己拽著的是什麼,但我不停地對自己說著:彆放棄,抓住他。
終於,混沌消散,光影剝離。
我作為靈魄,再一次蘇醒了過來。
我沒有手,但清醒的這一刻,我瞬間便回憶起來了我抓著的是什麼——
是謝濯。
我以靈魄的形態,一直掛在謝濯的耳後,一直緊緊抓住的是他頭頂上毛茸茸的耳朵。
他沒有感受到我的存在,或者一直習慣了我的存在。
此時,謝濯正在路上走著,一步一顛。
我跟隨著他的步伐起起伏伏,本來蘇醒的喜悅在這一刻帶上了一點哭笑不得的感覺。
謝濯,你看,哪怕昏睡的時候我也沒有離開你,隻是不知道這麼久,你的耳朵癢不癢……
我鬆開了謝濯的耳朵,飄到了空中。
但意外的是,謝濯卻忽然停住了腳步,他的耳朵動了動,忽然抬起頭往空中張望了一下。
我愣愣地看著他。他當然看不見我,隻是無意識地抬手碰了一下耳朵,隨即繼續邁步向前了。
靈魄……邪神都感受不到,他應該也是感受不到的吧?
我繼續跟上前去。久違地,作為一個靈魄飄在謝濯的身邊。
我不知道我昏睡了多久,但我明顯感覺到謝濯跟之前不一樣了。
雖然他的耳朵還在,身後的尾巴也在,但此時的他不似幼年,也不似少年,他的神情沉穩了太多,這與我記憶中的謝濯幾乎一模一樣了。
我跟隨著他一直走到了冰湖,直到他停在冰湖邊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剛才我們經過的那個地方真的是雪狼族的聚居地。
為了確認一下,我又飄回去看了一眼。
冰雪森林還是冰雪森林,雪依舊純白無瑕,隻是雪狼族聚居地中的帳篷少了許多,這裡與我第一次來時見到的場景全然不一樣了。
沒有人在帳篷外教導小孩,也沒有忙碌的大人們。
以前,哪怕他們要每天去給謝濯供奉魂力,但他們自己的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的。
如今,這裡卻變成了一個荒村。
雪狼族是真的被耗乾了……
我看了一眼謝靈與渚蓮住的帳篷。那個帳篷還在,隻是比之前更加破敗,無心生活的人自然沒有心情收拾自己的居所。
正想著,忽然,林間起了一陣風。
想來又是夏天了,又到了外麵夏花被吹進冰雪森林的日子,隻是這一次,再無小孩在林間追逐夏花,偶爾走過的一個雪狼族人雙目麻木又冷漠,根本無暇欣賞這森林中難得一見的豔麗景象,撩開帳篷的門簾便鑽進去了。
我想,我是真的昏睡了很長時間……
我又飄回到了謝濯身邊。
冰湖上,謝濯獨自一人坐著,一如小時候很多次一樣,孤獨地待在這個地方。我從他身後飄過去,看見他手中拿著一根像破舊木棍一樣的東西把玩著。仔細一看才發現,這不是我的假腿嗎?
這是我做狗的時候,謝濯給我做的假腿啊!
他還留著……
我望著謝濯,滿目心疼。隻是,我再也無法變成小狗去陪伴他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那雙眼睛依舊好看,卻失去了以前的清澈。
我左右看了一眼,看見了空中的夏花,此時我也彆無他法,隻得尋了一朵大大的花,然後一頭撞進去,想如同他小時候那樣,借著夏花給他安慰。
進入花很容易,可操縱花穿過謝濯的耳畔飛到他的懷裡卻費了點功夫。
但我做到了。
我又像以前一樣,“噗”的一聲落到他的懷裡。
他也如以前一樣,愣了一下。但神色並沒有多少變化。
他一隻手拿著那條變了顏色的假腿,另一隻手握著“我”,倏爾開口:“儀式近了。”
什麼儀式?
我沒明白,但我很著急,我不想讓他多說話了,他會疼的。
但謝濯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疼痛,就像我與他成親的那五百年裡一樣,我知道他不喜歡說話,卻從不知道他說話真的會受剜心之痛。
“我偷聽到謝靈說,要趁儀式時,將我與邪神一同殺死。”
他說出這句話時,我瞬間便知道這是什麼儀式了。
謝濯長大了,身軀成熟了,是邪神要奪取這個身軀的儀式。
而謝靈……還是沒有放棄。她還想殺了邪神,包括獻祭的謝濯……
我從花的角度看向謝濯,隻覺得他說這話時神色平靜,毫無波瀾,一如從前,沉穩得似乎沒有情緒。
“我也是這樣想的。”
謝濯如是說。
一如之前在昆侖的時候,我問他吃甜的還是吃鹹的,走左邊還是走右邊。
似乎他說的並不是一句要獻祭自己的話。
他用另一隻手在那條假腿上摩挲了兩下。
“明日便是儀式了,都結束了。”
他將那條假腿收到了懷裡,隨後又看向了我,輕輕撥動了一下花瓣,對著夏花開口,似在給這世間留下最後的語言:
“多謝你,最後帶來幸運給我。”
明日便是儀式了?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
我從黑暗沉浮中醒來後,竟會直接來到儀式的前一天?
可我毫無準備,雖然這件事本來就不需要我準備什麼。
這是在我遇見謝濯之前,他身上就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我現在這個靈魄之體能做的隻有旁觀。
我陪著謝濯回到帳篷裡,看著靜靜打坐的謝濯,心裡想著,這些年他都經曆了什麼,才能練就出哪怕明日赴死,也能坦然處之的平靜。
我一直陪他到夜幕降臨,明日越來越近,忽然,我聽見帳篷外麵,荒涼死寂的雪狼族聚居地裡有腳步聲傳來。
我好奇是誰在明日來臨之前還有異動,於是飄了出去。
但見謝靈帳篷的方向,隱隱有人影在往遠處走去,我心覺奇怪,便跟了上去。
離得近了,才看見往遠處走的竟然是謝靈和渚蓮。
渚蓮的身體看起來養得比之前好了些,雖然還是瘦弱,但身高已經長了起來。他拉著謝靈往前走著。謝靈看起來卻是一副形容枯槁的模樣。
謝濯不是說謝靈想在明日邪神奪取軀殼的儀式上殺了他與邪神嗎?她現在怎麼一副要逃跑的模樣?
“渚蓮,我走不動了,你去幫我尋藥。”謝靈扶著一棵冰雪樹乾,停住腳步。月色下,她眉目溫柔地看著渚蓮,手指在渚蓮掌心一筆一畫地寫著字。我飄過去,仔細地看,勉勉強強認出來了她寫的字:“你去尋藥,再帶回來。”
渚蓮看起來有些心急,他望了望遠方,又回頭看向謝靈,也用手指在謝靈掌心寫著:“采藥處遠,我一去一回需到明日,你的身體……”
“我撐得住。”
“明日邪神儀式,留你一人在此,我怕有意外,阿娘還是隨我一起去采藥,你吃下後,我們一起回。”
謝靈聞言,仿佛覺得好笑:“你記錯了,儀式在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