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不要做。”
馮夷抬頭,目光灼灼的盯著他,似是笑了下,“以後也不要再來了,和我這個死刑犯扯上關係沒有好處。”
“……好。”
一個沉沉的字從秦昭牙縫中擠出,他轉過身,身後馮夷問道:“在寒山寺時,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桑桐的身份?”
“一開始不知。”
秦昭眸光深沉,帶著股難以言說的遺憾:“後來她同陳寶爭辯,條理明晰,我想起了洛州的傳聞,對她的身份就有了猜測,但已經晚了……”
刺史來的太快,根本沒給他反應的時間。
當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隻能順勢而為,揪著桑桐不放倒不是想將罪名按死在她頭上,而是知道馮夷走脫不掉,索性換個法子達成他們的目的。
“原來如此。”
馮夷自嘲的笑了笑,最後的一個心結解開,他徹底放鬆下來,看著牢房頂上的小窗裡漏下來的陽光罩在秦昭背影上,光線柔和,那麼明亮。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石明。
馮夷輕笑:“你兄長要是看到你現在的模樣,定會欣慰。”
他抿唇,笑意漸漸斂去,鄭重道:“阿昭,官場複雜,謹守初心,你萬不要辜負他對你的期許。”
秦昭沒有回頭,“我知道。”
“你……走吧。”
身影逐漸隱於黑暗中,腳步聲越來越遠,馮夷怔怔的看著那方向,倏而笑了,眼淚卻隨之流下。
沒人知道秦昭和石明是親兄弟。
隻是父母和離之後,秦昭隨了母姓,這並不阻礙他們兄弟情深,石明始終掛念著這個弟弟,兩人書信從未間斷。
他送屍歸家,前去報喪。
正和秦昭撞上,之後的事情如他所說的那般,唯一隱瞞的就是此案中秦昭的存在。
他知道秦昭怪他孤注一擲,劍走偏鋒。
也知道即便尤戴春升遷,傍上刺史這艘大船,秦昭還是想走明路替兄長翻案,決意越級上告。
且不說越級上告何等艱難,就說他指告上官這一條,審案之前的庭杖他就熬不過去。
他是石明最疼愛的弟弟。
一片光明的官途耽擱於桐花縣已是遺憾,如何還能讓他自絕前程?
所以真是沒得選啊。
馮夷苦笑,他捂著臉將頭埋在膝蓋間,萬般思緒湧上心頭,隻是再多的話如今都沒必要說了。
起碼他們這些人。
得有一個好好活著。
他選秦昭。
後來的這些事情桑桐自然無從得知,等待的時日裡,陳寶和宋小蓮先後為尤氏母子摔盆送葬,出城的時候,隻有少數的百姓前去送行。
轉瞬半月已過,官兵還是一無所獲。
刺史急得鬢邊冒出了好幾根白頭發,桑桐辭行時他起初還想留人以備萬一,但看她態度堅決,便也就放人了。
之後她去了趟方百草的醫館。
兩相告彆後,她又去縣衙說服秦昭取走了徐朗的屍骨,徐朗的家鄉在丹州甜水鎮,據說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比起客死異鄉,他們更希望能魂歸故裡。
桑桐替他買棺斂骨,將棺木和帛金一道托付給鏢局。
做完這一切,兩人告彆了桐花縣。
“姑娘,接下來咱們去哪兒?還是沿著水域繼續找嗎……”
“不。”
桑桐目光穿破天邊的陰雲,望向更遠處盤旋的一抹黑影,“我們去涇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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