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在改名為九傾的邪再次遊曆到邊界時,宮中來信,是他的師父,說是國家危難,需要他的幫助。
九傾雖然對皇宮裡的那位沒啥感情,但多年遊曆下來,對百姓還是很有好感的,他曾在邊塞見過因戰亂而流離失所、飽受摧殘的人,也因此憤怒過,他並不明白為什麼兩方軍隊總要因為一些瑣事打起來。
如今師父與他說,外敵來犯,對方有術士相助,為了將戰亂擋在關外,他自然是要應召而出。
十幾年的遊曆,他容貌未改,周身的氣度卻有著翻天覆地的變化,致使大祭司見到他的第一眼卻是不敢相認。
直到青年走到近前躬身一禮,喚了一句師父。
兩人並未過多寒暄,九傾便被帶到了國君麵前。
這是國君第一次看見這個據說是他弟弟的人,他坐於高堂,為了保持帝王威儀時常擺出端肅的麵容,因此他不過堪堪到了不惑之年,眼角便生了細紋。
反觀站於大殿中的、年歲僅比他小幾歲的青年卻依舊風華正茂,這時,國君心中才真正意識到眼下這個不再是被囚於卜天司的孤煞。
他這個被父皇厭棄、囚禁多年,又被自己親口放出的弟弟竟是輕易地就做到了父皇一生所求不得的長生。
盛嵐國自立國以來,邊境多有動蕩,近些年更是戰亂頻發,因著對方不知從何找來術士投於戰場之上,單方麵撕毀修者不參與征戰的條約。
盛嵐國境內門派林立,久居高山的修者被一紙詔書派上沙場,一時之間,戰場之上的凡人士兵就像是廉價的消耗品、像洪流裡渺小的螻蟻,生死被那些強大的修者掌控,一不留神便會被兩方修者的鬥法波及而喪失性命。
九傾自然也是被派往戰場,飄在他身邊時觀看的楚雲謙抱著雙臂,冷眼看著大勝幾十場戰役後,顯然已經從防守方變為侵略方的盛嵐軍隊。
那些在沙場上輕抬指尖便可翻天覆地的修者被這種隻手便可掌控所有人命運的感覺衝昏了頭腦,毫無停止戰爭的意思。
而修者中不乏有頭腦清醒者,他們擊退外敵後便以侵占他人家園有傷天和為由請求國君終止戰爭。
九傾自然也是不願這場戰爭再繼續下去,且不說因戰爭而痛失親人的百姓,就是看到彆國原本安居樂業的普通人因他們將戰爭帶到家園而滿眼怨恨和不甘地死去,他也是不忍心的。
於是,在久不得國君答複的情況下,實在不願繼續犯下有違道義的殺戮,懼怕因此招致天譴的修士們試圖阻止還在殺戮的同伴。
至此,盛嵐國的修者分為兩派,一邊是主張繼續擴張領土的主戰派,
一邊是主張停戰的主和派。
兩邊都無法說服對方,修者的世界從來都是強者為尊,以實力說話。
於是,兩方修者實在爭執不下,便從一致對外的同伴演變成互相敵對的敵人。
至此,普通士兵早已無法介入這場戰爭,聰明的人退走,回到關內靜待戰爭結束,愚鈍的人則變成了修者鬥法被殃及的池魚,變成這個戰場上微不足道的塵埃。
脫離了融合狀態的楚雲謙就像在看一場三d電影,在他的視角中,相互敵對的修士已經忘了戰爭,他們雙方眼中隻剩下與對方的不死不休。
看著夜裡靜坐進入冥想狀態的九傾再次被偷襲,因護身結界被打碎而被迫從冥想中拉回來,他的神魂似有不穩,仿佛受到反噬一般,他嘔出大灘暗色的血。
大概是修士都不喜歡有人打擾自己修煉,九傾眼中滿含戾氣,似有腥紅的光閃過,他抬手一揮,佩劍自發而動,直直刺入偷襲者的胸口。
九傾召回佩劍,用衣袍拭去劍上的學校,他穩住真氣,輕輕拍著因擔憂而爬上肩頭的黑龍。
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生,隨著雙方鬥得愈來愈激烈,時常會有敵方修者趁夜前來刺殺,也有己方的修者殺紅了眼,生了心魔而不辨敵我對同伴出手。
九傾因著高深的修為,被主和派的修者擁躉為領隊,因此他在敵方眼中尤其可恨,每每有敵人刺殺,首當其衝的就是他。
久而久之,九傾練就了就算入定,也會下意識防備外界的本事。
看著就算閉著眼睛、對外界毫不知情的九傾下意識對靠近他的人敵我不分地發起攻擊。
楚雲謙歎為觀止,心想修士這個品種果然逆天,不吃不喝不睡就算了,還能做到精神離線後,肉身繼續保持ai掛機,靈敏度還特高的那種。
他看著在九傾觸發被動後,用各種物品充當暗器進行無差彆攻擊,又看看躍躍欲試想挑戰他的楚梟和縮在九傾衣領裡不敢露頭的黑龍,隻覺得在場的除他以外,沒有一個是正常的。
他拽住想接住那些東西的楚梟的長發,奇怪地問一句“你又碰不到那些東西,撲騰個什麼勁兒?”
被拽住頭發的楚梟一頓,任由那些暗器一樣的雜物穿過身體“可是這裡好無聊,我想和那些人打……要不你和我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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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不受規則影響,加上社會認知貧瘠,這人完全體驗不到故事中的情感,也看不懂劇情發展。
恐怕他現在的狀態就像看不懂英語試卷的差生被摁著看了整整一天沒有字幕的英文電影,而旁邊有人在打架,他隻想摻和進那些修士的鬥毆中
“不打,你自己玩吧。”楚雲謙放開了抓著他頭發的手,任他像個哈士奇一樣去躲那些暗器。
楚雲謙……
他撿的是鳥而不是狗……對吧?
這場修士間的對戰持續了一個月,在最終戰中,雙方都已折損殆儘,因殺戮之氣太盛而被吸引而來的天雷降下時,那些早已被殺意衝昏了頭的修士終於醒悟過來。
然而,他們早已沾染了滿手血氣與戾氣,終究是與大道無緣。
天雷之下,所有事端平息,在滿地焦黑的屍堆中,一個黑色的物體推開身上的焦土,那是一隻巨大的龍。
它在周身清理出一片空地後就急劇縮小,露出藏在它龐大身軀下的人。
九傾看著自己身上暴漲的靈力與修為,再看周圍堆了滿地的修者屍身。
大雨滂沱,他的眼眶被雨水衝刷得通紅,打濕他的麵龐,這場戰爭持續了許久,盛嵐國全境應召參戰的三萬萬個修者皆命隕於此,除了渡劫成功的他。
在一瞬間,他似乎想通了什麼,九傾搖搖晃晃地站起,每走一步,心中的哀怒便翻湧一分,他想回去問問那個坐於高堂上的人,為何不下令停止戰爭?!
他也想問問那個總是眼含悲憫的師父,為何明知有那麼多修士會沾染煞氣而就此隕落,還要讓他們沾染這些本與他們無關的因果?!
白衣的修者行走於遍地焦屍鋪就的道,大雨將他籠罩,將他身上不斷泅出的血色衝刷,如同行屍走肉般緩緩前行的身影終於承受不住雨水的重量,頹然跪倒。
青年蒼白的唇上溢出一抹血色,又被雨水衝刷,更多的血自青年口鼻湧出,他全然不顧體內逆行的真氣,漆黑的雙眸渙散著盯著麵前的焦土,瞳孔深處不祥的紅光明明滅滅
九傾低垂著頭,口中喃喃“你就……這麼容不下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