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謙在睡著之前,早已老化的聽覺器官聽見了儀器的轟鳴、窗外的風聲,還有清脆婉轉的鳥鳴。
他仿佛看見了藍色玫瑰園裡花枝搖曳的情景,還有成群的毛茸茸相互紮堆嬉鬨,熱鬨極了。
這是他的幻想,楚雲謙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他並沒有對那副美好歡樂的景致產生絲毫留戀。
楚雲謙一直都知道,有人在等他,他終其一生都在為離開這裡而努力。
如今他即將得償所願,心中全然是期盼已久的重逢,又怎會有什麼留戀。
這個世界似乎在竭力挽留著一個即將掙脫的靈魂,它將自己的美好在最後這一刻全都堆砌到不願停留的靈魂麵前。
楚雲謙去過很多地方,這個世界上諸多瑰麗奇景他都親眼見過
無論是被譽為曙光女神歐若拉的北極光、還是南極洲憨態可掬的帝企鵝,亦或是遷徙途中偶遇過的候鳥、神秘且迷人的海底世界……
那些他去過的、沒去過的自然奇觀飛快地在他腦海中閃回。
但楚雲謙自始至終隻看得見一片澄澈明亮的藍色。
那像是漂亮卻又暗含危險的深海,也像是一顆沒有任何瑕疵的寶石。
周遭的聲音像是透過一層玻璃,模糊且不真切,它們無法傳入他的耳中。
最後,在腦海中上演的‘萬花筒’終於偃旗息鼓,那些不曾入耳的聲音也歸於一聲刺耳的嗡鳴。
————
楚雲謙的聽力在他變老了之後就不可避免地下降了很多。
雖然不至於戴助聽器,但耳朵也像是被什麼東西嚴嚴實實地捂著,很多細微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他年輕時很好的視力也是如此,在聽力下降後也步了它的後塵,戴上了老花鏡。
但此時,他的聽力忽的又清晰了起來。
他聽見了一道很輕的呼吸聲;
聽見了血液在血管裡流淌的細微聲響;
聽見了一顆心臟規律跳動的聲音。
楚雲謙耳中沒有了那種被什麼東西阻隔著的感覺。
大概是很久沒有這樣清晰地聆聽各種細微的聲音了,他忍不住屏息凝神,像是怕自己將這種清晰給驚走。
於是他聽見了同樣變得更輕的呼吸,和變得稍微有些快的心跳聲。
楚雲謙意識到,自己剛才聽到的聲音是來自於他自己。
這個認知驅使他睜開眼,待最初的那陣朦朧褪去,他驟然發現,自己的視野變得很清晰,久違的清晰!
尚且來不及看自己身處哪裡,他下意識抬手,想確認自己的視野是真的變得清晰了。
眼前的不是那雙蒼老的手,而是一雙沒有任何皺紋、骨節分明又滿含力量的手。
那是一雙很年輕的手。
楚雲謙遲鈍的大腦終於反應了過來,他的呼吸驟然加重,心跳也加快了跳動。
他的雙手分明尚且年輕,此時卻和他九十歲那年突然握不住畫筆一樣發著抖。
看到左手手腕上那個擦不掉的紋身、按上那片紋身便迅速彈出來的麵板,楚雲謙竟覺得恍如隔世。
不,他是真的隔了一輩子。
莫大的喜悅與沒能完全褪去的煎熬齊齊襲上心頭,楚雲謙縱容自己放空了腦子。
驟然的大悲大喜對身心都不好,楚雲謙覺得自己應該先整理好情緒,在那個世界裡,他慶幸自己沒能長命百歲。
但他現在可不想那麼短命,尤其伴侶還是個‘不死鳥’。
雖然並沒有刻意想養生,但奈何都習慣了那麼多年了,一時半會兒也改不了。
從那個世界脫離後,楚雲謙感覺那些曾經真實無比的經曆正在漸漸被‘隔離’,就像是夢醒後,夢裡很真實的感受就會被下意識地淡忘。
可能是因為大腦的保護機製作祟,楚雲謙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緒,那些孤獨而痛苦的情緒仿佛被抽離了一般。
他竟覺得自己隻是南柯一夢。
他本無意多想那多出來的一輩子,畢竟孤寡一生也不是什麼很好的回憶。
楚雲謙不再糾結過往,他現在隻想找到楚梟,先把欠了一輩子的親吻補上再說。
打定主意,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處境。
楚雲謙發現自己正被迫躺著,周圍的空間不是很大,不足以讓他坐起。
他用自己重回50的視力掃了一下覆蓋在他上方的東西,那好像是一道道白色的絲線相互纏繞織成的空間,將他密不透風地包裹在其中。
“這是……一個繭?”
楚雲謙伸手扯了扯那些絲線,竟帶出一大片粘連在一起的‘網’。
那些絲線讓他想到蠶絲,他見過它們吐著絲一圈一圈將自己包裹起來,養蠶人用手指輕輕扯開外麵那層白色絲線,得到的就是這種絲線粘連成網的樣子。
楚雲謙看著那些還散發著微小熒光的繭壁,心裡嘀咕得是什麼蠶能吐出熒光線?怕不是有毒吧……
他決定先從這裡出去再說,楚雲謙打開係統麵板,隻覺得倍感親切,難得給了係統一點好臉色。
注意到自己的任務欄裡有已經完成的任務,他打開一看,隻見上麵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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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鄉,超a級副本,(已完成)。
楚雲謙翻看了一下副本記錄和說明,在看到通關條件是
對現實有所依戀、對記憶無法割舍,不要沉浸在溫暖而美好的理想鄉中,不要留戀虛假的美好。
果然如他猜測的那樣,但凡他沒有強烈地想回到這個世界的念頭;
但凡他對那個世界有所依戀,哪怕隻是一點不舍,他估計已經通關失敗、真的在那個世界死去了。
楚雲謙無比慶幸自己談了一場戀愛,也慶幸自己是長情的人。
如果不是隻認定楚梟一個,他估計真的要在那個世界展開一段戀情、然後心甘情願死在那裡了。
畢竟在哪裡活著都是一輩子,何況‘異地’一輩子是件挺折磨人的事,要是沒有特彆的牽掛,大多數人恐怕都會選擇在理想鄉中度過一生。
好在他挺過來了,現在,他要去找他的‘錨’了。
楚雲謙剛想用自己的短刀劃開那個繭,他尚且在適應重新變得靈活的身體,還沒開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