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神色頓時就變了,他仔細回想,自己今日召大理寺少卿說話的意思的,叫他依著景國律法行事,不可因為誰的私情就讓人便利行事。
莫非,那廝誤解了他的意思,刻意為難季慈不成?
想到這裡,李稷的神色冷下來,再也沒有知道季慈回上雍宮來求他時的好心情。
“王上啊!”
季慈筆直地跪下去,淚水一顆一顆往下落,可她除了淚水,也不說是何事。
她默默將手縮回袖子裡,忍不住感歎,這一把,擰在肉上,是真疼啊。恐怕過一晚,她大腿上就要留下一塊淤青了。
但李稷的反應確實沒有辜負季慈忍著痛往自己腿上擰的那一把。
他語氣裡帶著咬牙切齒,“是不是葉賢為難你了?來人,宣葉賢立刻來見孤!”
葉賢便是可憐的大理寺少卿大人的名諱。
他起身想要將季慈扶起來,被季慈一把抱住大腿,連忙阻止他的動作,“王上,葉賢大人不曾為難我,是我身份低微,說話不管用,使喚不動人而已。”
季慈默默將眼淚和鼻涕往他衣袍上抹。
葉賢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戰戰兢兢按著李稷的意思行事,到頭來,差點還被問責。
季慈在心裡撇嘴,葉賢難為她?到底是誰難為她,李稷可真是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季慈抬眼,透過迷蒙的淚水,對上李稷的眼睛。
看見那雙眼睛,李稷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升起些心虛的意味。
也對,行事這般明顯,季慈怎麼會看不出來是他吩咐了葉賢?
上雍宮這一趟,到底是來哭訴告狀的,還是來告訴他,我知道是你搞的鬼?
李稷冷靜下來,伸手扶起來季慈,麵上神色淡淡,倒是顯不出其他什麼來,“這樣啊。”
季慈眨了兩下眼睛,將眼眶裡還沒流下來的淚水憋了回去,兩人這下子都是心知肚明,又死死捂著那層窗戶紙,這眼淚再流,就沒有什麼價值了。
李稷好心地拿出他隨身攜帶的柔軟絲綢帕子,把季慈臉上的淚痕一點一點擦乾淨。
季慈……季慈憋得臉一下子通紅。
倒不是害羞什麼的,這塊帕子,她見李稷用過,彆以為她不知道這是他擦手用的啊!
但一垂下眼睫,看見自己把鼻涕往他身上擦的那一小塊衣袍料子,被洇出一片和周圍不同的黑色。
季慈突然就覺得,算了,就是擦手的帕子,她也能再忍忍。
“王上不為我做主嗎?”
季慈真誠的看著他,做出來一派十分信任他的樣子,似乎是相信李稷一定會為自己做主。
背地裡,季慈手臂上的汗毛被自己惡心得豎起來。
“季大人想要孤如何為你做主呢?”
李稷將話頭轉回了她身上,眸眼深沉,一看就知道在打什麼壞主意。
如何做主?
季慈想了想,若是她不曾忽悠京兆尹寫了折子遞交大理寺,她如今是半個人都使喚不動的,若是那樣,也許她需要一道調令,讓大理寺配合她行事。
但她並不提出來,隻說,“但憑王上做主。”
話語間,是對他百分百的信任。
李稷輕哂,季慈難得有這樣裝乖賣巧的時候,讓他想起來年宴那個晚上。
他微眯著眼睛,“季大人可知道,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要孤做主,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季慈一愣,隨即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而後又好似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反應不好,垂下頭去。
留給李稷的,隻能看到她頭上的發冠和大半個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