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姓孫的官差看上去年紀不大，一臉的稚氣，人還挺熱情的。
“來，你們跟我來，你們彆看我家成哥臉黑難看，他人可是個大好人，我帶你們去，泗江城的當鋪有三四個，開在這裡的，裡麵都是值錢的，我帶你們去北城，那裡住的都是平頭百姓，衣服不是太好，價格也不高，但禦寒是夠了。”
那官差在前麵領著路，秦民風跟在他後麵，再後麵就是這一群老娘們了。
杜行舟給馬汝清一個眼色，讓她媽跟著眾人去，北城嘛，大概方向自己知道了，她還要去找個文書，打聽一下律法的事。
馬汝清給了她一個小心的眼神，跟在眾人身後就離開了。
杜行舟記得剛才拐角的地方有個攤子，上麵寫著代寫書信、訴狀，身上還有十文錢，也不知道夠不夠。
杜行舟學著這裡的小媳婦半低著頭在街上走著，也不知道怎麼滴，就和人撞上了。
“哎呀，你這個乞丐婆子，離我遠點！”安欣欣見撞了自己的是個衣著破爛的女人，嫌棄的往旁邊一跳，伸手使勁拍拍與杜行舟接觸過的地方。
“欣欣，你沒事吧？”馬汝芸扶著安欣欣走到一邊，轉過身指著杜行舟的鼻子就開始破口大罵，什麼乞丐婆，臭娼婦，破爛貨，那是什麼難聽罵什麼。
杜行舟本來撞了人就打算道歉的，結果被馬汝芸這一罵，火氣也上來了，撞你是我的不對，你罵我是你的不對。再加上時間緊，她也不願與人多糾纏，隻是低頭說了聲“對不住”，又抱歉的衝著被自己撞了的女子笑了笑就打算離開。
等那女人抬起頭，杜行舟的笑都凝住了，這不是安瓜片？這張臉自己看了十幾年也惡心了十幾年，沒想到今天又在眼前了。
“看，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啊！臭乞婆！”安欣欣白了杜行舟一跟，領著馬汝芸又開始昂著頭往前走去，這裡應該有馬車，她打算租個車將她們母女二人送到富塘縣去，不然，自己這嬌貴的身子可受不了一路的顛簸。
安欣欣！杜行舟看著安欣欣的背影，神色複雜，又看到她們身上的包袱，看來她們也到這裡了，應該沒受過什麼苦，這身上穿的，和普通的流民一點也不一樣。
算了，這輩子希望不要再遇到了，她隻想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走過這條街，剛才看到的那個書信攤還在那裡。
“先生，小婦人想問一些律法方麵的事，要銀幾何？”杜行舟看著這肩膀上打著補丁，手裡還拿著一個抄本的孟子在那裡搖頭晃腦的背著。
“條例三文，釋義五文，一共八文！”嘖，這個價格著實不低。
“先生，小婦人丈夫死在戰場上了，隻留下遺腹子和婆婆，現婆婆身體不好，我們這戶籍要如何落？”嗯，秦戎死了，自己是個寡婦。
聽杜行舟這麼一說，書生睜開眼，簡單掃了一眼杜行舟，搖搖頭歎了口氣，眼神中有著深深的同情。看來這一門怕是隻剩下這孤兒寡母了，可憐啊！
“可有宗族？”
“先生，有如何說，沒有又如何說！”
這下書生更確定了，孤兒寡母又被宗族欺負，這種事屢見不鮮，看這一路怕又是逃荒的，唉，更是不易啊！
“按我朝律法，小娘子可暫時立女戶，等腹中孩兒成年，若是男孩則需更改戶籍，若為女，出嫁女可以繼承一半家資，若是在室則可以完全繼承。聽小娘子的意思，你婆婆還在，這女戶，則是要立他的名字。”
書生頓了頓，“若有宗族，立女戶，可繼承先前一半資產，百年後一半資產要歸宗族，當然若是有子則另當彆論。”
杜行舟點點頭，這有點像宋代，又有點像明代的律法，可是細節上又有些不同，總的意思是，如果是女兒，坐家招夫那就無所謂，如果不是兒子，女兒又要出嫁，那就一半資產要麼給宗族要麼給官家！
杜行舟從衣袖中拿出銅錢，留下兩枚，其他八枚放在了書生的案上，書生看了一眼，動動嘴，似是想說些什麼，最後隻是無奈的歎口中氣，收了銀子。
“小娘子，若是宗族還有可靠之人，還是和宗族在一起，不然，這世道孤兒寡母不易啊……”
後麵的話書生也沒有說了，大概意思杜行舟聽的懂，看來在古代，女人存活確實不易，這也是許多女人一聽自己被休要麼跳河要麼出家的原因吧。
杜行舟衝著書生福了福，算是感謝他的提醒吧。
知道了律法，這就不用在這裡多做停留了，杜行舟往北城門趕去，到了背城門附近，她略一留心就找到了小山的一眾女眷和孩子，畢竟人多，聲音也大，很好找。
“還有啥要買的了？沒有咱們去城外等著孩子他爹他們吧！”這是馬秋花的聲音。
“沒有了，沒有了，我看著那銀子出去，我心都疼。”翠草嬸還是一樣的中氣十足。
“可不是其實那件雖然補丁多一些，但是布還是厚實的。我還想換那一件。”聽聲音，柳花還手上這件應該不差。
“其實，我家車上，我有帶禦寒的，我這件想退了……”韓仁貴媳婦這是嫌自己敗家了。
杜舟行不動聲色的走到了最外邊，含笑聽著她們的抱怨聲。
女人們一出當鋪，就從購物的狂熱中清醒過來，這衣服，其實也不是一定要買的，孩子太小，大人抱著又裹著被了，哪裡需要棉衣了。
自己家裡的那件洞是多了些，但還是能穿的，孩子爹走路，那得出汗的，有洞涼快些……
這每家買了多少銀子的衣服，秦民風可是都記下來了，現在是統一出，先記賬，以後還要要算清楚的，剛才付錢的時候不是自己出錢不覺得，這回過味來一細想，這不都是自家的銀子嘛，個個都滿臉不舍的肝疼。
“好了好了，買都買了，回頭還不定什麼時候到哩，你們可彆忘記了，現在離過年也就二十來天了，安新家的第一個年，大家夥都得好好的過。”馬秋花被她們這一說，也覺得自己花的銀子好像是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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