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話說到這裡，小嘴一撇，掛在眼角的淚珠晶瑩剔透，臉上的淚痕還沒乾，看上去似乎又想哭。
啊呦喂，這可把齊衍嚇得不輕，藏在衣袖裡的手一抖，身體本能前傾，做好了安慰小姑娘的準備。
但好在小姑娘應該是想到和齊衍的約定，鼻子一用力一吸，把幾乎呼之欲出的委屈又重新憋了回去。
但和齊衍說話的聲音依舊有些哽咽，“窩，窩夢到娘親不要窩了……嗚……娘親……娘親，不會不要窩的吧？嗚……不會的……”
這小家夥幾乎每每說到娘親時，都會忍不住哽咽。
但礙於和齊衍約定在前，就總是哽咽到一半，又後知後覺想起來約定，然後把那聲幾乎都要冒出嗓子眼的哭聲重新憋回去……看上去是又好笑又可憐。
不過，齊衍現在可笑不出來。
小姑娘這個夢可一點不是夢，齊衍合理懷疑是大妖在死去後，殘留的魂魄帶了一絲對這個小姑娘的執念，所以入了她的夢，算是給她不告而彆的最後一次機會，也算是給她和小姑娘的最後一點緣分畫上等號。
齊衍是能撒謊，但他極其不擅長在這種小姑娘麵前說謊，尤其是這個謊言，還牽扯上親情羈絆。
小姑娘見齊衍一時沉默，隱約也猜到了什麼，甚至都不用齊衍去找合適的謊言，她自己先圓溜溜的眼睛一眨，兩行清淚一下子流下來。
緊接著，原本就止得很艱難的眼淚就像找到了閘口，一顆接著一顆，連成兩條線。
“……”
齊衍手忙腳亂地把小姑娘抱進懷裡，而就在小姑娘鑽入齊衍懷抱的那一刻，似乎所有負麵情緒都有了一處能夠徹底宣泄的地方，小姑娘原本壓抑的嗚咽聲逐漸放大，越來越大，最後埋在齊衍頸側，直接變成了嚎啕大哭。
邊哭邊磕磕絆絆地說，“窩就知道！窩就知道那不夢！娘親真的不要窩了！嗚嗚嗚嗚嗚！娘親不要窩了！！娘親太壞了，嗚嗚嗚！窩最討厭娘親了！嗚嗚嗚嗚，娘親怎麼可以不要我，嗚嗚嗚嗚……”
齊衍什麼安慰的話都想不到，隻能輕輕地拍著小姑娘的背，幫哭得直抽抽的小姑娘順氣。
“你不安慰她？”
神靈根又開口了，今天的神靈根似乎話格外多。
齊衍心底歎了口氣，安撫小姑娘的同時，分出心神回答神靈根，“我倒是想安慰，但我可沒那個本事，到時候反而會越安慰越惹人家傷心，這時候還不如閉嘴，等她哭完了，願意主動和我交流了再說其他。”
“……這樣嗎？你不是很會嗎？為什麼這次就沒本事？”
“……哎，”齊衍欲言又止，最後深深歎了口氣，“哪天若是你有了最在意的人，他在你的世界徹底消失的那一天，你就能真正意識到，那個時候你所誕生的所有負麵情緒，除了你自己能一點點消耗外，任何人的安慰疏解都作用不大旁。”
“……是嗎？那我大概永遠都感受不到了吧，”神靈根是這麼回答的，仔細聽上去齊衍甚至能從他的語氣裡聽到幾分僥幸。
齊衍聽著覺得有些好笑，打心底裡覺得這剛剛覺醒的小家夥懵懂得很。
齊衍這麼想著，開口便想要調侃些什麼，可那一刻……齊衍腦海裡突然有道身影一閃而過……剛要說出口的話，又重新咽了回去，齊衍思來想去，最後隻是順著神靈根的想法附和道，“嗯，希望如此……”
神靈根敏銳察覺到齊衍話裡的關鍵，帶著疑惑的口吻反問齊衍，“希望？為什麼會是希望？”
齊衍調侃著解釋，“沒什麼，就是覺得你把話說的這麼早，怕你將來被打臉的時候，哭得太傷心。”
“……切，沒意思。”
神靈根又被齊衍的三兩句說下線了。
他每次說不過就跑，就仗著齊衍也拿他沒辦法，也不知道這次又跑到齊衍識海的哪個小角落自閉去了……
小姑娘這邊，在一通嚎啕大哭之後逐漸安靜下來。
齊衍抱著小姑娘緩慢地給她順氣，感受到懷裡的小姑娘除了偶爾像小獸嗚咽般抽搭兩聲外，就什麼動靜都沒了，齊衍便以為懷裡的小姑娘已經睡著了，想著把她放到軟榻上睡著舒服，結果微微側過頭，就和小姑娘還泛著淚光的大眼睛直直對上。
小姑娘似是感受到齊衍要把她放下，便又摟著齊衍的脖子更緊了些。
“大，大哥哥……你也要丟下窩嗎？”
剛大哭過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因為有的小孩兒獨有的奶音，說起話來依舊黏糊糊的，雖然是在質問齊衍，但齊衍本人怎麼聽都覺得這小姑娘是在撒嬌。
齊衍深吸一口氣，幾乎是夾著嗓子，用畢生最溫和的語氣安慰她，“沒有，哥哥帶你離開好不好，我們去找娘親，她說不定就在什麼地方等我們呢。”
“娘親……真的還找得到娘親嗎？”
小姑娘盯著齊衍的眼睛，似乎隻要齊衍躲閃一下，她就能認定齊衍在騙她。
但好在這件事要是換成彆人，可能還真不行，但齊衍比較特殊，將來的某一天……或許齊衍真的能把她帶到這個小姑娘麵前……
哪怕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告訴小姑娘“娘親再也回不來了”，但小姑娘盯著齊衍平靜而堅定的眼神，心卻莫名安定不少，或許……或許會有奇跡呢……娘親能讓這個大哥哥進這裡，這個大哥哥肯定不一般！
小姑娘這麼想的，又摟得齊衍緊了些。
臉埋進齊衍頸側蹭了蹭，小姑娘略顯沉悶的聲音幾乎是貼著齊衍耳邊響起。
“大哥哥，窩相信你。”
小姑娘應該是糾結了很久，才把心裡話像倒豆子似的，跟齊衍全盤吐出，“娘親能讓你進這裡，你一定是娘親等了很久的人……”
“你都知道？”
“嗯……娘親總是以為窩還小，其實窩懂得可多了，外麵那些大哥哥大姐姐教會了窩好多好多東西……這些娘親從來不知道……她總是很傷心，以前偶爾心情好些的時候，還會和窩說話，可後來娘親身上開始出現不好的味道，她就再也沒和窩說話。外麵的大哥哥大姐姐都說娘親隻是心裡藏著事，她肯定在思念什麼人……他們說，娘親不和窩說話，是因為窩出現在娘親身邊，勾起娘親不好的回憶了，我和娘親長得不像，所以……大哥哥，你是我爹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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