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升是一個人進來的,所有的車駕和隨從,都安排在了山下。
香煙嫋嫋,蒲團簇簇。
一個穿著傳統青藍之色法天大褂道袍的老者,笑眯眯的示意宋升一塊坐。
“信,童子們都拿給老夫了。”
沒說看,也沒說是否同意。
宋升並不敢真的入座,拱手後低眉垂手侍立一旁,以對師長之禮儀而待之。
“小皇帝的闖勁,甚合老夫胃口!”
“可惜了,要是再年輕個一二十歲,老夫……也要下山去紅塵裡走一趟啊,哈哈!”
宋升垂首,安靜的聆聽著。
“他問老夫,哈哈,他問老夫,敢不敢向他一樣,朝著自己的心臟插一刀?哈哈哈,有趣,有趣!”
“老夫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如此有靈氣又魯莽的後生了!”
宋升繼續垂首侍立,不看老先生一眼,也不插一句話。
老先生年齡大了,可以不用再遵守這凡塵規矩。他如何評價黃權,宋升都沒資格質疑。
“宋小友?”
“先生請講。”
老先生坐在蒲團之上,和藹可親。
“你敢不敢回到宗祠裡,推翻宗法,鼎立法度?”
“這……晚生末學,打死不敢。”
宋升真不敢,一想到自己家鄉如同廣府一般的森嚴宗法製度,他臉上立即紅窘一片。
宗法,也就是家法,以祠堂為中心,聚族而居立的內部管理製度。其中有數條家法,明顯不利於官府治理體係的加強。如吃絕戶、處死族人、聚眾抗捐抗稅鬨事……
“倒也實誠!”
老先生看著宋升,宋升頭低的更低了一些。
“我們那小皇帝啊,他敢!”
“哈哈哈……”
老先生似乎想起什麼特彆開心的事情,隻顧撫著自己長髯一陣大笑。
“他在信中說,他死後哪管什麼洪水滔天!後人就算不齒於他,將他屍骨挖出,一把火燒了,骨灰揚了,他也不在乎!”
宋升額頭之上,瞬間滿是汗水,這是嚇得。
挫骨揚灰……
可真不是說著玩的,這已經是千百年來仇人之間,最惡毒的詛咒了。
黃權作為當今天子,他毫不在乎!
宋升,理解不了!
“老夫,就陪他挫骨揚灰一次!”
“哈哈哈……”
黃權在信中還說了一件事,一件對於宋升來說,還是暫時無法理解的身後榮耀之事。
嶺南事了之後,黃權自己當在這天妃廟中換泰山而於媽祖天後宮舉行封禪大典。
廟門之前,為老先生刻等身碑,立著傳學……
聲名、甚至青史留名,老先生一輩子追求的東西,渴望將自己的一生所學發揚光大,黃權都可以給他。
黃權也樂於老先生的實事求是的求學一派,再次衝擊“程朱理學”的儒家思想基礎。
老先生給了宋升兩個錦囊。
這兩個錦囊中的計策,一是針對“皇權不下鄉”,二是針對“家法大於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