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遠和君子怡探望過李卓秀後,從醫院出來。
兩人的麵色都不太輕鬆,沉默地並肩而行。
君子怡勸他“你跟了老總裁這麼多年,老總裁待你不薄。她沒有計較你背叛她,反而把三個孩子托付給你,你為什麼拒絕?”
天氣很冷,施遠在棕色西裝外麵套著一件黑色大衣。他的儀態永遠端正,腰背很直,依舊瘦削,寒風中的影子細長而沉默。
良久,施遠說“他們已經不是孩子了。他們三個,胃口不算小,能力卻著實平庸。拿信托才是最好的安排。”
君子怡歎了口氣“李宏舟之前找過我,說想主持新能源車業務,一問怎麼做,居然是‘大大大’,說白了就是拚命融資,把攤子鋪開,但這套資本玩法,隻想收割,根本做不出實業。上一個這麼玩的永大許老板,現在還在監獄裡蹲著呢。在現在的經濟形勢下,隻有死路一條。”
施遠緩緩道“所以李卓秀才把這三個蠢貨給我。她覺得,我的錢,我如今的事業,都是她對我的施舍,我用錢回報她的孩子,天經地義。”
君子怡沉吟。
片刻後,她又說“那你至少也先答應下來,畢竟老總裁眼看就要死了。”
施遠淡淡地說“是啊,老總裁眼看就要死了,我還有必要答應嗎?”
寒風吹過,施遠脖子上的黑色圍巾飄飄蕩蕩飛起。
施遠克製道“我不欠老總裁的。”
君子怡點頭“是。你這樣的人才,在哪裡都會崛起。你確實不欠她。隻是她覺得,她既然雇傭了你,就是對你有恩,你就要知恩圖報、肝腦塗地才對。”
君子怡歎氣“但剛剛老總裁那個神情……我看了都害怕。她恨透了你。”
施遠說“恨也好,利用也好,這都不重要了。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兩人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見到咖啡館,施遠拐進去,買了兩杯咖啡,遞了一杯給君子怡,慢慢喝下自己的一杯。
君子怡聽到施遠微不可查的一聲歎息。她心想,施遠和老總裁之間,風風雨雨,哪裡是簡單的愛和恨能概括的。人都是複雜的,在利益考量中,或許也曾經摻雜了一絲絲真心。
隻有一聲歎息。
施遠用喝咖啡來掩飾。
“不好喝。”他冷靜地評價。
兩人站在咖啡館外吸煙。
君子怡突然說“聽說你投資了關曦的公司。”
施遠“嗯”了聲。
君子怡吸了口煙“這根本不是你的投資風格。你也不是在乎文化傳承這類的人。”
施遠簡單地說“鬱賁找了我,我欠鬱賁的。”
君子怡閒閒道“聽胡玉說,關曦和潘喬木兩人雖然合夥,但其實也各懷心思。潘喬木身後的資本很厲害,關曦做了很多小股權撬動大股權的布局,又通過鬱賁引來你入資入局……以後這兩個人之間,怕是難免惡鬥。”
施遠說“那是以後的事了。沒有永遠的朋友和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
君子怡抬手,按熄香煙,注意到施遠落在她手上的目光。
施遠伸出手,碰了碰君子怡中指上的銀色戒指。
他低低地說“師姐。我的位置,你現在坐穩了嗎?”
君子怡很平淡地說“請關注集團年報。”她看了眼手指上的戒指,“忘摘了。”
施遠站直身體,眺望遠方。醫院前的馬路空空蕩蕩,遠處隻有一輛黑色的車懶洋洋地停在那裡,在寒冷的陽光下顯得分外慵懶。
一切都閒散而舒適,剛剛在醫院中的壓抑氛圍也隨之煙消雲散。在這樣的時刻,施遠的內心忽然有些柔軟。
君子怡雪白的麵孔凍得微紅。
施遠摘下自己的黑色圍巾,圍在君子怡脖子上。
施遠說“師姐,向上走。一直一直向上走。永遠都不要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