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若水都看在眼裡。
她看著對方黯然蒼白的側臉,唇齒間本來就淡的血色更看不見了,驀的升起一種陌生的憐情。
要不……
傅清微抿了抿乾燥的唇,舔出一絲血色,忽然轉過來看向她,語速飛快道:“我這裡有幾道符。”
穆若水:“嗯?”
在兩人都沒察覺到的時候,女人的語氣多了半分柔和。
傅清微掏出占英之前給她的護身符,她一直貼身佩戴,此刻一拿出來,她臉色又是一白,其中一道符不知何時變黑了,說明已為她抵禦過一次攻擊。
——有鬼在白天襲擊了她!
除去一開始那道,占英一共給了她三道符,今早她檢查時還有兩道,如今隻剩下最後一道了。
傅清微勉強克製住自己手指的顫抖,把折成三角的符紙小心地展開,遞給女人看。
穆若水伸手接過,隻一掃便認出來:“閣皂宗的寧心符。”
“有用嗎?”
“自然是有。”穆若水點點頭,“很精純正宗的符籙,隻是畫符的人修為普通,不能發揮它的全部作用,對付一般小鬼綽綽有餘。”
閣皂山曾與龍虎山、茅山並稱三山符籙,盛極一時,如今雖已式微,也是源遠流長的一流宗門,老祖宗留下來的,於符籙一道自是登峰造極。
穆若水把黃符重新折好遞還給她。
好是好,可惜隻剩一張了。
她想:又要從傅清微臉上看到絕望和沮喪了。
事實卻不是這樣。
傅清微抬起眼簾望向她,琥珀色的眼瞳被月光映著,如同炬火,重新燃起希望的光。
“那如果我學會畫這道符呢?”
既然網上的符咒不可信,她恰好手裡有能保證作用的真品符籙,隻要學會了,是不是就可以自保了?
穆若水很想說,符籙有形神,即使學會了形,沒有修行得來的靈氣附靈,也是廢紙一張。
但是她看著對方堅定的臉,把嘲諷的話咽了回去。
再說下去她萬一要哭了。
於是穆若水不置可否:“你可以試試。”
傅清微重新振作起來,揚起笑容,故作輕快道:“那我明天去山下買朱砂和黃紙。”
“隨你。”穆若水低眉垂目,抬起手,輕輕地朝下揮了揮袖子。
“謝謝道長。”
“不必,我並沒有幫到你什麼。”放在往常穆若水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她哪會考慮彆人的感受。
傅清微似乎有些驚訝。
“怎麼這樣看著我?”女人疑惑道。
傅清微笑了笑,溫和地說:“隻是覺得道長是個好人,明明幫了我還自謙。”
“……”
穆若水心想:你真是腦子壞了。
她要真是個好人,就不會看著她擔驚受怕袖手旁觀,一道比她手裡的寧心符厲害百倍的符籙,她抬手就可以畫出來。
確實是舉手之勞。
但她偏偏不做。
不想,不願意,想不幫就不幫。
她是順手救過她一次,但人有劣根性,升米恩鬥米仇從來不罕見,甚至是人性。大多數人經曆和傅清微一樣的事,會恨會怨,覺得你既然本事那麼大,明明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解決問題,為什麼不肯幫我?
包括靈管局也是,她們那麼大的部門,神通廣大,能人輩出,真的沒有一個人能夠在傅清微的體質上找到解決辦法?未必吧。
但是他們也沒有做,反而將她送到了蓬萊觀,美其名曰穆顧問脾氣不好,讓她自己小心。
對修者來說真的不難,但就是沒有人肯出手幫她,逼得她以凡人身軀無頭蒼蠅似的去苦尋求生之法。
穆若水始終沒有在她的眼神中看到半分怨恨,反而充滿感激。
她不懂。
為什麼?
穆若水想到第二日天明也沒想通。
但傅清微又要下山了。
穆若水閉著眼睛,聽到她走到棺前的腳步,停在大約三尺處,慣例和她輕柔道彆:“我出門了道長,晚上見。我今天要去買黃紙、毛筆和朱砂,但我不知道什麼樣的成色好,可以拍了發短信你幫我看看嗎?如果你願意的話,就叩一下棺材好嗎?”
石棺裡久久沒有傳來回應。
傅清微神情失落,安靜地站了一會兒後轉身離開。
她的腳剛邁出門檻,女人清冷的嗓音在身後沉靜響起。
“上好的朱砂和黃紙屋裡就有,可借你一用。”
“不可去衝煞之地,遠離博物館、學校和醫院。隻要你在我身邊,我會保你平安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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