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曉風給柳承宇的理由隻有這八個字。
背後的隱情,不是她不能說,而是她不想說、不敢說。畢竟,如今這世上在乎她的人所剩無幾,能讓她在乎的人更是屈指可數。
柳承宇重複了一遍這八個字,而後送給了她另外八個字“江湖險惡,人心難測。這才是你最該回答我的理由。”
曉風付之一笑,隻說了句“你都知道了?”
“嗯。”
柳承宇默默取出一本手劄推到曉風和唐若風的麵前,翻開折角的一頁,指著上麵用黑色寫就卻鮮紅刺眼的文字。
“若不是因為我先看到這些,你背對我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出手。若清,你說我優柔寡斷,其實你自己又何嘗不是?”
“哦……”
曉風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她的五感在目光落於紙上的一瞬間就被手劄裡的內容牢牢占據,外界的聲音頓時淪為寂靜。
那上麵的每個字她都認識,偏偏每句話她都看不懂。
關於三年前下毒的經過,柳昭華一字一句全都記錄在了手劄中。從接到密令到逃離中原,從他掙紮拒絕到算無遺漏,最終的他不僅屈從了,還謀劃得十分詳儘。
整個過程,如何讓柳承宇吸引風家目光,如何讓自己避開彆人的注意,如何選擇目標,如何規劃路線,如何編纂理由快速離開,離開後的去處和解釋,以及歸來得知全貌後久久不能安眠的痛苦等等等等。事無巨細,全部被他記錄在冊。
“父親承認三年前他帶我去碎星穀名為求親,實則是受了君子盟的密令要在穀中投毒。他將毒下在了水源裡,穀中人避無可避。他做完這件事之後,因為內疚和惶恐,所以編了個借口匆忙離開,帶著我連夜出關,一躲就是七天。他自知此舉不義,卻又無能為力。”
柳承宇不知緣由的概述在此刻顯得格外蒼白,局外人的他根本無法透過認罪供詞似的日誌想象中那一夜的慘烈。
風乾的墨字飄散出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字裡行間仿佛可以聽見無數冤魂的哀鳴。
這不是一段回憶錄,是精心策劃的一場陰謀,是血淋淋的真相,是曉風永遠都不可能忘記的那個夜晚。
曉風越看越痛,痛到仿佛有無數雙手在剖取她的心,在撕扯她的魂。她隻覺胃裡一陣翻湧,引得陣陣乾嘔。
她伏在桌邊,想吐卻吐不出來。
唐若風輕輕拍打著她的背,一改往日裡平和恭謹的態度,質問著他“柳掌門,你把這些拿給她看,究竟有何用意?”
“我……”
柳承宇沒想到曉風的反應會如此強烈,試圖解釋,卻一時間語塞,不知從何開口。
唐若風沒有給他組織語言的機會,又繼續說道“令尊落在紙麵的自我剖白,除了自我原諒、自我和解之外,還能有什麼用呢?他的內疚,換不回已逝的生命;他的惶恐,抹不掉清兒三年的屈辱;他的追悔,更成為不了可以被原諒的借口。”
“如果加上這個呢?”柳承宇又翻了一頁,時間還是那一天,所述之事卻在投毒之前,“他離開天欽堂之前,曾飛鴿傳書給唐盟主,告知風家有難,請他務必於中元之夜趕到碎星穀相救。”
他繼續翻,繼續說“奈何當時唐盟主遠在千裡之外,隱藏身份調查一件要事,等到他回來時,一切都遲了。”
“遲了?”
“遲了。”
“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