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儀斐生性風流,自從及冠之後就更加放縱自由。
這些年,他到處遊山玩水,每逢一處新地界,就會找歌樓樂坊飲酒作樂。
天香閣是臨安城內最負盛名的樂坊。
這座樂坊裡的樂伎大多出自教坊,歌舞技藝數一數二,不過她們一般隻接待官吏,賣藝不賣身。
公儀斐雖是武林人士,但行走江湖結識了形形色色的人物,其中就有臨安知府宋時覃的獨子,宋景雲。
這次,公儀斐到了臨安地界,必然會和宋景雲一起來天香閣尋樂子。
此時,蘭姻已經混入天香閣扮作了侍女。
她站在二樓廂房外的欄杆邊上,目光穿越喧鬨的人群,聚焦在廳堂中央的環形舞台上。
舞台美輪美奐,宛如一朵盛開的蓮花,身姿曼妙的舞伎們在台子上伴隨著靡靡之音扭動腰肢。
舞台兩邊的紅色綢幔被夜風吹動,與舞伎共舞。
縱然人界朝代更替、盛衰興廢,距離上一世已經過去了百年,也無法改變隱藏在紙醉金迷之下的虛無的內核。
上一世的紛繁景象,在蘭姻腦海中如同走馬觀花一般掠過,唯獨阿蠻的死,卻像一顆釘子紮進了她的心中,讓她記憶猶新。
“要是阿蠻也能看到這番光景就好了。”蘭姻低喃一聲。
話音剛落,她透過層層疊疊的綢幔緩緩看去,隻見兩個男子正朝著她這邊走來。
看清了其中一人,蘭姻一時發怔,差點將手裡的托盤摔落。
那人長身玉立,輕裘緩帶,手執一柄白玉骨扇,沿著步梯往回廊這邊緩緩走來。
他身著赤色裡衣外罩朱湛色外袍,腰間係著一條玉帶,勾勒出寬肩窄腰的體態,白玉冠束起一頭青絲,隨風飛揚,瀟灑自然。
隨著他的靠近,蘭姻隱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襲來,那味道就像是從他骨子裡透出來的,很好聞。
他與她擦身而過,目光交彙,匆匆一眼,就像春雨一般潤物無聲。
是他。
蘭姻認出了公儀斐——阿蠻的轉世。
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公儀斐已經轉身走進了隔壁的廂房,蘭姻下意識邁步跟著走了進去。
廂房內燃著淡淡的熏香,窗戶緊閉著,光線昏黃,內裡靠牆置放著兩張坐榻,鋪著錦緞絨毯。
一名樂伎已經在屏風後等候多時,看到客人到訪,便立刻抱起琵琶撥弄琴弦,房裡瞬間響起了靡靡之樂。
宋景雲徑自坐在了榻上,正待享受片刻的安愉,卻發現了一個不速之客。
他盯著蘭姻問道:“你跟著進來做什麼?”
蘭姻厚著臉皮說道:“小奴給二位公子倒酒。”
“你不知道本公子不喜歡陌生人服侍麼?”宋景雲略顯不耐地揮了揮手,朝著蘭姻吩咐道:“把酒留下,你出去。”
好不容易混進來,豈能你讓我走就走?
蘭姻站在原地不動,下意識看向公儀斐,想要再多看他幾眼,卻正巧撞上了他的視線。
公儀斐拿著空空的酒盞,斜靠在榻上,眼神悠閒地朝著她看來,緩緩說道:“站得那麼遠,你想給誰倒酒呢?過來我這裡。”
他的眸子裡透著一股子認真,但是嘴角的弧度以及他淡淡的嗓音,反倒讓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在開玩笑。
公儀斐的樣貌和阿蠻實在是太像了。
蘭姻一瞬間看得有些失神,被蠱惑著朝他走了過去。
等到她走近之後,公儀斐卻一把扣住了她手腕的脈門,將她攬進懷裡,慵懶而隨意地問道:“我很好看麼?為何一直盯著我看?”
蘭姻心跳一滯,目光流轉在這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上,卻發現近在咫尺的這雙眼眸恣意散漫,風流旖旎,十分陌生。
蘭姻立刻清醒過來,意識到眼前人已經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了。
她連忙起身後退了兩步,垂眸恭敬道:“公儀公子天人之姿,自然好看。”
公儀斐凝著蘭姻的眸子,“哦?你認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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