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儀斐的一顆真心仿佛被蘭姻死死揪住,然後生挖出來,丟進了深淵裡。
蘭姻決絕而清醒地說道:“我是紅月教教徒,而你是名門正派公子,正邪不兩立,原本就是兩條道上的人。你心中有家國道義,而我隻效忠紅月教,所謀之事相抵,注定會兵戈相向。”
蘭姻的話說到這裡,想必公儀斐就不會再癡纏她了。
然而,她卻低估了公儀斐的道德底線,隻聽他不退反近道:“縱然道不同,心意也難為。我知道你心裡有我,隻是礙於身份不得叛教,所以故意說這些話激我離開,那我就更不能讓你一個人去涉險。”
話罷,公儀斐又補充道:“你要做的事情,非我認為之正義,不過我也不會插手乾預。你儘管去做你的任務,是成是敗,我都會在暗處護你周全。”
蘭姻怔然看著公儀斐——
他到底有多喜歡她,竟然可以說出“是成是敗都護你周全”這樣的話。
她不遺餘力地將自己的卑劣和陰暗剖開給他看,說儘狠話使勁推開他,他也不曾動搖對她的真心。
他清楚地知道她站在了他的對立麵,卻還是尊重她的每一個選擇。
思及此處,蘭姻又想起了那些陳年舊事——
公儀斐似乎從未因盜痞之身而輕視蘭姻,反而還在沙河山莊放她自由。
即便在知道她設局騙他之後,他也未曾想過報複,千裡追尋隻求一個答案......
世上不會有這麼寬容大度的人,除非他足夠喜歡她。
春風誤扯情思,一眼成劫。
不經意間,蘭姻心跳漏跳了一拍,她凝著他的眸子,豁然笑道:“公儀斐,你贏了......”
蘭姻認輸了,她本不想再與他糾纏,可是春風無痕卻悄悄將她的心滿盈。
她不想再像上一世那樣錯過所愛之人,她想大膽妄為一次。
想到這裡,蘭姻湊近公儀斐,仰頭吻上了他的唇。
與此同時,公儀斐的雙眼卻不由自主地合攏,身子瞬間失去平衡,麵朝蘭姻癱倒而下。
蘭姻從容不迫地抬手扶著他,將他平放在美人榻上,隨之揀起一條絨毯給他披上。
她沉默地坐在榻沿,注視著公儀斐的睡顏,低聲說道:“公儀斐,作為輸給你的報酬,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也喜歡你……早在你喜歡我之前,我就喜歡你了。”
蘭姻的嗓音裡蘊著一股清淩淩的溫柔,好似花瓣順著流水劃過,一點點隔斷了理性的弦。
她在悄寂的廂房內呆了一會兒,直到聽到公儀斐平穩規律的吐息之後,方才輕輕吹滅燭燈,走出了廂房。
樓梯的轉角處有一人正在等候,是掌櫃。
隻見他凝著鼠目,笑意盈盈地看著蘭姻朝自己走來,“怎麼樣?‘安神香’用上了嗎?”
“用上了,二師父。”蘭姻恭敬地看著商滅,“還請二師父幫忙,把他送出城。”
商滅收斂笑意,漫不經心道:“迷暈他簡單,送他出城,得加錢。”
商滅愛財,鐵定會趁機敲她一筆竹杠。
蘭姻早猜到七八分,習以為常道:“先欠著,等小徒乾完手頭這一單,立馬折現給您。”
商滅眯著眼睛,眼神將她從頭到尾地掃了一遍,“小丫頭片子,你可彆再賴賬,上個月你去煙雨樓盜翡翠冰玉珠欠我三十兩;上上個月你為了對付翠竹山莊的人,叫我給你獻計又欠我五十兩;上上上個月你的玄機傘又弄壞了,叫我給你修......這些賬都得連本帶利地結清。”
“二師父,這些芝麻綠豆的小事,您都要找我算賬?”蘭姻聽了開始緊張,算了算自己的積蓄,頭皮一陣發麻。
商滅眼珠黑亮,蕩漾著痞氣,“沒有記賬的實力,你以為我敢做生意?”
蘭姻忙打著哈哈跟商滅閒扯了幾句,話鋒一轉,聊回正題:“我這幾日要去和線人接頭,顧不上二師父的生意。等我回了紅月教,再好好孝敬您!”
說完,蘭姻一溜煙地跑出了客棧,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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