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姻的心如墜冰窟,急切地開口想尋一個解釋或者轉折,“不可能,大師父怎麼會死呢?她那麼強,她怎麼會死?”
“公儀肅死前將畢生功力傳給了公儀斐,是羅姬仁慈了,她對屠殊之子下不了手,才不慎讓公儀斐得了殺她的機會。”
蘭姻的心臟咚咚地跳著,似乎要跳出胸腔一般。
她緊咬下唇,漸漸嘗到了一絲腥鹹,淚水無聲息地浸潤了她的雙眼,在眼眶中打了個轉後,便如斷線的珍珠般滾落而下。
一種難以言喻的沉痛感在心底裡蔓延開來,浸濕了空氣的每一寸空間。
“不會的......”
商滅看著蘭姻憔悴衰弱的臉色和不斷滑落臉頰的淚珠,心底不禁湧起一股酸楚和無力,“小丫頭片子,二師父隻問你一個問題。”
說著,他湊近蘭姻,冷聲道:“若師父們和公儀斐打起來,你幫誰?”
蘭姻抬起通紅的眼圈,定定地看著商滅,不說話。
沉默了很久,商滅微微皺眉,逼問道:“你會幫誰?”
蘭姻的眼睛裡閃過迷茫和掙紮,大顆的淚珠積聚在下巴,一開口就抖落了無數淚水,“二師父,我自四歲起就拜入紅月教,一直把三位師父當作家人......可是若真有這麼一日,師父們要與公儀斐執劍相向,我或許......或許誰也不會幫。我會擋在你們中間,用我的命,殉你們的道。”
商滅聞言,眉宇間的愁雲更深了一層,“蠢貨,誰要你的命。”
看著蘭姻滿是淚痕的臉,商滅忍不住伸手撫上了她的臉頰,替她拭去了眼淚。
奈何她的眼睛就如同泉眼一樣,關不住眼淚,她臉上的淚怎麼也擦不儘。
隔了一會兒,商滅稍顯不耐煩,“好了,彆哭了,我不騙你了——羅姬沒死。”
蘭姻恍然怔住,空洞如深潭的眼睛裡此刻突然出現了一絲光亮,“您說,什麼?”
商滅收回手,揚唇笑了笑,“彆人的心臟都在左邊,羅姬的心臟偏偏長在右邊,公儀斐不知道,所以羅姬撿回了一條命。”
蘭姻眼波微閃,嗔怒道:“二師父,你什麼時候跟三師父一樣學會騙人了!”
“怕你心裡的鬱結太深,幫你疏散疏散。”
話罷,商滅收斂了笑意,“怎麼樣?哭出來,好受很多了吧?”
蘭姻閉眼緩了一緩,再睜眼,說道:“嗯......就是肚子有點餓了。”
話音剛落,隻聽耳邊傳來商滅微微帶著笑意的聲音:“等著,我去給你拿吃的。”
商滅輕輕合上房門,正好撞見匆匆趕來的白皮。
白皮滿頭是汗,焦急問:“蘭姻醒了嗎?”
商滅點了點頭,“醒了。”
“她狀態如何?”
“不算好,也不算壞。”
白皮在門外躊躇片刻,又退了回來,暗自嘀咕道:“那這件事情還是不要告訴她為好。”
商滅微眯雙眼,“出什麼事了?”
白皮將商滅拉到一旁,生怕屋裡的人聽到什麼,小聲道:“現在公儀斐的身世在武林中傳開了......兩日前,他抬棺回了禦劍山莊,莊內僅剩的百名弟子以不仁不孝之名將他趕了出來……聽說他現在還跪在莊門前不肯離開……事情就是這樣。”
商滅撫了撫下巴,道:“這不是好事嗎?身世之命擺在眼前,禦劍山莊不要他也情有可原,要是真到了窮途末路,就算他不想回紅月教也得回來。”
白皮卻不認同他的觀點,“真能有這麼順利嗎?他都把羅姬傷成那樣了……”
商滅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你是怕他瘋了殺上勾魂山?還是怕他想不開自戕?”
“我看這兩件事,那小子都能乾得出來。”
商滅歎了口氣,道:“那這樣吧……你以蘭姻的名義去給公儀斐送一封信,雖然不能確保他看完信之後就放下仇恨,但是至少能保他不去尋死。”
“信?什麼信?”
“最普通的那種就行,信裡就寫十二個字。”
“哪十二個字?”
“孩子沒了,從今以往,勿複相見。”商滅笑了笑,接續道:“為保證情真意切,你再在紙上弄兩滴眼淚上去。”
此計一出,白皮登時皺緊眉頭,“苦肉計,有用?你是想賭公儀斐對蘭姻尚有感情在?”
“不是賭,是有十足的把握。”
或許旁人看不明白,但商滅卻看得很清楚——
公儀斐這輩子就是個情種,什麼家仇舊恨,什麼以命殉道,在他心裡都比不過蘭姻來得重要。
他啊,就是嘴硬。
割袍斷袂,誅的是人;一封家書,誅的是心。
且看公儀斐讀完信之後會不會痛了。
當然,商滅不用想就知道:若真失去了蘭姻,公儀斐鐵定會痛,而且會痛得半死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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