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眼前的黑布,宋祈年感知到蘭姻還坐在床榻邊上不曾離開,他慢慢將腦袋偏向她,試圖透過層層黑暗看清眼前的女子——不過,他失敗了。
思慮再三後,宋祁年打破了橫亙在兩人之間的沉默,“姑娘何時才能放了我?”
蘭姻被他點醒,剛才光顧著戲弄他,卻忘了正事,“等過了三日之後,我自然會毫發無傷地放了你。”
宋祁年眉間微微皺起,“姑娘,鄙人還有要事在身,不知……”
“不準。”蘭姻果斷截了宋祁年的話,直言道:“你若硬闖朝堂,不光救不了令尊,怕是還會把自己也搭進去。”
聽聞蘭姻點破一切,宋祁年身子猛然僵住,“姑娘知道鄙人所求何事?”
“嗯,我不光知道,還能幫你成事。”
宋祁年稍有遲疑,思及此事還有諸多不明,連忙問道:“姑娘究竟是何人?”
蘭姻靈巧地略過了他的問題,反問道:“我有辦法可以讓宋家避過這一劫,你可願聽我的?”
宋祈年有一絲意外,接話道:“願聞其詳。”
蘭姻緩緩而述:“說服令尊罷官還鄉,並讓其他內閣閣臣主動交出職權,或可保全宋家老小性命。”
“不可。”宋祁年斬釘截鐵地否決了蘭姻的計劃。
“為何不可?”
宋祈年心頭沉墜,聲音也厲了起來:“自古至今,內閣為天子參謀,製衡皇權,共治天下。若內閣廢除,諸臣散儘,朝堂便再無人能抑製皇權。姑娘的辦法雖可保宋家一時之安,卻將天下置於萬劫不複之地。”
宋祁年的顧慮並無錯處,如若皇權達到頂峰,一旦最高決策昏聵,方向錯了,便會導致權力僵化,一潰千裡。
“你說得不錯,但如今令尊貴為內閣首輔,權柄過大,除了退位讓賢,就隻有死路一條了。”蘭姻冷肅道:“你莫要以僥幸之心,認為眾臣上書請奏就能破局……此局生還之機不足百中一厘。”
宋祈年不為所動,說道:“生亦何求,死亦何懼。皇權無製,天下大亂,內閣之存亡關乎社稷安危。若能以宋家之犧牲,令百官破局定風波,那也算死得其所了。”
“真是迂腐!”蘭姻深吸了一口氣,挑破虛詞道:“好歹你也讀了二十八年的聖賢書,竟不知這些道理都讀到哪裡去了!你私以為宋家忠義赴死就能換來天下安寧,卻不知你們的犧牲不過是上位者攀爬權力的墊腳石!”
宋祈年不作解釋,更不願妥協,“姑娘不必再多說,我心如磐石無轉移。”
蘭姻被宋祁年這副固執己見的模樣惹得不快,“你若決議赴死,那我就不幫你了!你最好連夜寫好絕筆,打馬去敦京大牢見你爹吧!”
宋祁年自有他的道理,卻被一個小姑娘輕嘲暗罵了一通,心裡自然是過意不去的,如是稱道:“樂得如此,還請姑娘成全!”
蘭姻聞言氣得從玉凳上立了起來,輕斥道:“成全!我成全你姑奶奶!”
話罷,她便甩了甩袖子,快步走了出去。
宋祁年見她動怒,瞬間呆住,忙喊道:“姑娘彆走,還請為鄙人鬆綁……”
蘭姻仿若未聞,頭也不回。
此時,雲謠正候在門外,隻見蘭姻火冒三丈地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急忙迎上跟前,問道:“長公主怎麼了?”
蘭姻怒意不平,一邊往自己屋裡走,一邊揉了揉太陽穴,說道:“氣得我頭疼。”
雲謠神色流轉,伸手扶著蘭姻,主動出主意道:“若是宋四郎不從,長公主不如想想彆的辦法?”
蘭姻深吸了一口氣,“還能有什麼辦法?”
“甘言美語拿不下他,那就生米煮成熟飯。”
蘭姻腳步一頓,眸子斜睨著雲謠,臉色古怪道:“咱們說的是一回事兒麼?”
雲謠歪了歪腦袋,不解道:“長公主說的難道不是如何降伏宋四郎,讓他做駙馬爺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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