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星幕低垂,鄭晚瑤並沒有選擇直接回營帳,送走裴小將軍後,她反倒是選擇靜靜待在一處較高的原野上。
很快天就要亮了,但這種時候卻怎麼也睡不著。
“衛淵,裴景承向來頑劣,如果他有刁難,你大可不必忍著。”
鄭晚瑤坐在草地上,她目光沉沉望著黑夜中的一輪孤月:“坐下吧,陪本宮歇歇。”
她已經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什麼都不想,就隻是安靜坐在草地上。
“是。”衛淵跟她保持了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既不會冒犯到鄭晚瑤,又能保證轉身說話的時候,兩人都能看見彼此的臉。
“裴小將軍並沒有刻意刁難屬下。”
衛淵自然是知道今天夜裡發生了什麼,但是對他來說,並沒有任何幸災樂禍,反倒隻覺得羨慕。
羨慕裴景承能夠和鄭晚瑤一同長大,哪怕是吵架了也還都會為彼此著想。
衛淵也很清楚裴景承為什麼會故意讓他去拿溫水進來,裴小將軍討厭一個人的時候幾乎要寫在臉上。
“你倒是脾氣好。”
鄭晚瑤撐著下巴偏頭看他,但見青年離她有些距離,麵具之下的神情讓人看不分明,她想起什麼似地笑了笑:“從前被人追殺的時候,你我身受重傷掉進水裡,幸虧你用了內息烘乾衣裳。”
“那時公主高燒不退,四周又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取暖。”衛淵點頭似乎有些難以啟齒道:“所以屬下才鬥膽冒犯。”
他也想起很久以前和鄭晚瑤出生入死的那年,恰逢先皇後逝世,朝野上下多事之秋,有人就渾水摸魚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後來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便再也沒有人敢輕易招惹鄭晚瑤。
“沒什麼冒犯不冒犯的。”鄭晚瑤撐著下巴看向他:“你過來些,再幫本宮弄乾頭發。”
衛淵頷首起身道:“是。”
對於主子的命令,暗衛向來都是遵令照做,這對於他來說也並不難,隻是在這樣近的距離裡,用內息緩緩幫她捂熱頭發的時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明明沒有任何言語,黑暗之中唯一能看見的就是天空中懸掛著的月亮,還有為數不多的幾點星子,可他就是覺得鄭晚瑤的眼眸,遠遠要比任何東西都要明亮。
“鹹陽傳來書信,沈質子已經入了獄,被四皇子折磨到不成人形。”
在這樣安靜的環境中,衛淵難得想要說些什麼,所以他便按照從前鄭晚瑤的吩咐,將這幾天鹹陽的動靜說給她聽。
“如果是按照原計劃,可能會得罪四皇子。”
鄭晚瑤聞言倒是很無所謂的態度:“得罪便得罪了,隻有這樣到時候沈霽臨才會更加相信本宮的真心。”
她說這話的時候意味深長。
畢竟鄭晚瑤就是始作俑者,把沈霽臨暗通敵國的假消息泄露給四皇子,讓那個沒腦子的蠢貨去邀功,嚴刑拷打沈霽臨想要撬開他的嘴得到有用信息。
“你繼續命人暗中加重刑罰,最好是吊著他一口氣,反正沈霽臨也不可能會死在鄭國,那就讓他先受著。”
鄭晚瑤很清楚沈霽臨這個人,從前便能隱忍蟄伏數十年,更彆說是現在。
既然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是位羸弱的貴公子,那她就好人做到底,幫助沈霽臨好好加深這迎風咳血的病弱無害形象。
“對了,兩日之後,燕國按例會有使臣過來送禮,到時候你再用本宮的名義,跟四皇子撕破臉,再假意將沈霽臨救出來也不遲。”
鄭晚瑤知道,那所謂的燕國使臣,原本就是沈霽臨的人,即便沒有她,黑蓮花也有各種法子逃出生天,更彆說四皇子也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殺了質子,他純粹隻是想邀功罷了。
所以她點燃火苗後,還得裝模作樣去滅火才行。
衛淵明白她的意思:“屬下遵令。”
說話間,他手中握著的長發已經一點點由濕漉漉的狀態變乾,雖然有些耗費內息,但是能夠讓鄭晚瑤舒服的話那就值得。
今天如果是旁人聽見鄭晚瑤這般算計,大抵要罵鄭晚瑤蛇蠍心腸壞女人,畢竟她不僅將人折磨得奄奄一息,而且還假仁假義裝作善良的樣子,要去救人於水火之中。
但鄭晚瑤哪怕再惡毒,衛淵也總覺得她就該是這般肆意妄為。
“老將軍那邊的奸細查出來了嗎?”鄭晚瑤有些舒服地睜開眼睛,隨後就揮了揮手道:“已經乾了。”
入目所及都是低垂的星空,她難得會享受這般靜謐的時候,等再過一個時辰天光乍破,到時候又會被一堆瑣事纏身。
“查出來了,確實是您之前說的馬興貴。”衛淵皺眉道:“老將軍這兩日在審問,據說是跟齊國有關。”
鄭晚瑤麵無表情道:“又是齊國。”
她這回倒是難得想起上次春日宴的那位淮南王。
結果有時候越是擔心什麼,就越會來什麼。
三天後,鄭晚瑤抵達北域,但是她首先見到的並不是裴老將軍,而是一道相當熟悉的身影。
但見齊墨翎這回穿著鬆鬆垮垮的外袍,上半身很隨意地敞開領口,往下便露出緊實流暢的蜜色胸肌,那張臉也很狂野具有攻擊性,斧劈石鑿般銳利。
他的腳正不輕不重碾在一條黑蟒的頭顱上。
分明是鮮血淋漓又令人膽寒的場景,但齊墨翎卻很霸道地蹲在那畜生的屍體上,懶洋洋抬頭朝她打了個招呼。
“三公主,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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