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晚瑤不知道，如果是其他人聽到這句話會怎麼想，但她此刻卻恍若站在時空交界處，連帶著靈魂都飄蕩在虛無之中。
——“臣祝陛下萬壽無疆。”
這句話熟悉到她怎麼也無法忘記。
因為從前三次時間循環裡，所有的穿越女無一例外利用她的身體攻略失敗後，對男主沈霽臨最惡毒的詛咒就是：
祝他坐擁萬裡江山，卻又永遠孤單。
那時候鄭晚瑤還在想，憑什麼這些話就是詛咒，對沈霽臨來說還真是名利雙收。
可是如今夏玄策就跪在她麵前，同樣是祝她萬壽無疆，雖然並沒有後麵的詛咒，可是有那麼一瞬間，鄭晚瑤卻覺得身上被套有無形的枷鎖。
她當然清楚太傅說這句話是真心實意地發自內心，希望她永居高位長樂無憂。
可也就是這種時候鄭晚瑤才意識到，她步步為營算計了這麼久，妄圖想要逆天改命，為的就是能夠守護住所珍惜擁有的一切。
她知道高處不勝寒，可這是頭一回發現，鄭晚瑤其實畢生所追求的人和事物，從始至終都在自己身邊。
不管是父皇還是衛淵、夏玄策、裴景承等人，隻要她一回頭，就能看見他們在身後。
係統已經很久不曾說話，這回察覺到鄭晚瑤心中劇烈波動後，難得上線。
【宿主，你很快就能徹底掌握實權了，而且還會獲得群臣擁護，可是為什麼還是不高興？】
它到現在都還是學習模式，從破殼以來就在孜孜不倦汲取能量。
所以不是很能理解，明明宿主都已經快要達到自己的目標，所做的每一步也都是相當精準，甚至還會更進一步。
可鄭晚瑤從頭到尾都是沉默得可怕。
不管是麵對夏玄策的祝福，還是麵對底下一呼百應的眾人，她看起來很像是漂浮在波濤洶湧的海浪中，已經完全看不到行進的方向。
鄭晚瑤並沒有直接回答它的問題，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答案。
她說：【我不知道。】
其實從前不管是利用裴景承也好，衛淵也罷，甚至是將十五送入虎口的時候，鄭晚瑤都不曾有任何動搖之心。
她利用是真，擔心也並不會作假。
鄭晚瑤從前想過，如果因為自己的利益得失，導致所利用之人離開自己，她或許應該會掉一滴眼淚。
即便從頭來過，她依舊會這麼選。
可是現在夏玄策即將問斬的時候，鄭晚瑤卻半點眼淚都掉不下來。
不是因為當著眾人的麵，她不能這樣做，而是因為鄭晚瑤覺得自己的心臟，在某個瞬間忽然像是缺失了個口子。
那是權力、珍寶、榮耀都無法填滿的溝壑。
“太傅大人十分算計，八分人心，唯下的那兩分，是把自己都算了進去。”
鄭晚瑤的手指順著他的下巴到脖頸。
她嗓音有些微微的啞意，不久前喉間湧出來的血腥味，到現在都有些揮之不去。
“是我欠你。”
夏玄策嗓音低沉道：“陛下並不虧欠誰，而且臣也有私心，希望陛下能將罪臣脖頸上的翠竹環玉取下，往後也算是臣來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