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有的是時間。”
鄭晚瑤從這個角度俯視衛淵的時候,忽然發現他脖頸上有道痕跡。
很像是被劍砍傷過而留下來的疤痕,愈合的地方有些突出蜿蜒,很像是道短短的蜈蚣印記。
醜陋而又令人觸目驚心。
如今鄭國的天氣依舊有些煩悶燥熱,可衛淵卻穿著件交領束腰衣袍,恰當好處遮擋住了脖頸上的疤痕。
他從前最在意的就是這些疤。
所以當初鄭晚瑤才會為他取到龍舌草製藥,最後讓他不管是臉上還是身體的疤痕,全都愈合得光潔如初。
可是現在也不過短短數月的時間,衛淵脖頸上又再次重新添加了道痕跡。
不對,或許這隻是其中之一而已。
鄭晚瑤很快就像是意識到什麼一樣,眉頭緊皺直接伸出手指打算揭開他衣領。
“你這道疤是什麼時候留的?”
她手指輕而易舉拂過那道疤,果然不是錯覺,而且從上麵突出的肉痕來看,應該是最近才留下來的。
衛淵的身手向來是金吾衛翹楚,能夠傷到他,甚至還是劃開這樣致命地方的人,絕非等閒之輩。
如果這劍傷再多深兩寸,他絕對會失血過多而亡,由此可見當初應當是十分凶險。
可是對方在那麼多封書信中,卻隻字未提。
“一個月之前。”
衛淵並沒有想到脖頸會突然被人觸碰,他實際上已經很久沒有跟鄭晚瑤有過肢體接觸。
即便對方隻是用指尖微微劃過傷口而已,他卻覺得那道早就已經愈合的疤痕,在此刻又重新變得滾燙發癢。
他克製著那些難以言喻的情緒,隨後簡單交代了下:“沈霽臨身邊有個貼身暗衛名聶離,屬下當初想要查消息的時候,跟他有所交手。”
衛淵跪在地上的時候脊背挺直。
他雖然摘掉了麵具,那張臉也不再像是從前那樣醜陋無比,甚至如今還是皇室貴胄,可是跪在鄭晚瑤裙下的時候,依舊隻是從前到那個暗衛而已。
“但是陛下放心,屬下並沒有讓他發現任何蹤跡,沈霽臨也查不到我們身上。”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不妥,所以低垂著眼睫躬身。
“屬下知錯。”
身為暗衛,行蹤被人發現本來就已經是大忌,這邊後麵沒有被人追查到,但也算是很嚴重的失誤。
更何況他身上還留下來了劍傷。
而他說完那句話以後,鄭晚瑤並沒有立刻說話,即便他低垂著頭看不到對方的神情,但是也能從她指尖微微用力的感覺下,察覺到鄭晚瑤平靜之下的憤怒。
她在隱忍不發。
兩人之間誰都沒再說話,空氣之中彌漫著沉悶與莫名的低壓。
衛淵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隻是沒想到鄭晚瑤會是這樣的反應。
他低垂著頭有些茫然無措,而脖頸後麵被鄭晚瑤指尖一寸寸碾過,帶著冰冷而又有些危險的氣息,熟悉而又令他心潮起伏。
“是嗎,你有什麼錯?”鄭晚瑤似乎是在笑,可是嗓音裡麵卻帶著冰冷的意味。
冷到讓他能夠感受到其中的慍怒。
衛淵微愣:“屬下不該輕易暴露。”
可是鄭晚瑤卻好像對這句話並不滿意。
她很緩慢道:“我從始至終在意的並非是暴露身份,而是曾經說過許多遍,我不希望你出任何事。”
鄭晚瑤並沒有責罰他。
而是其實從旁邊取出來了祛疤藥,隨後來到他麵前塗抹在對方脖頸上。
她說的話緩慢卻清晰。
“就算是暴露身份也無關緊要,對我來說,沈霽臨就算是發現了背後主謀,也隻是或早或晚的事情,所以更為重要的是你。”
鄭晚瑤實際上一開始見到衛淵的時候,看到他終於將常年佩戴的麵具摘下,很欣慰他能終有一天做回自己。
但是現在她才發現,有些人即便是將表麵的麵具摘下了,但心中的麵具才最難剔除。
青年人跪在地上的時候脊背繃直,他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做事從無差錯。
可是從來不會為自己而活。
“……屬下知曉。”
衛淵能夠感覺到脖頸被人一點點塗抹著膏藥,分明是冰冰涼涼的感覺,可是渾身上下都開始如同岩漿般發燙。
實際上這樣的場景,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夢中,他很多時候都覺得身在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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